从北京到徐州,最快的高铁只需要2个半小时。
站在家里的石榴树下,那橙黄色的花,在我的眼中发亮。看着黑夜里的星星一般,在风中轻轻晃动的石榴花,带来很多信息。我站了一会,一晃神,这些个往事就浮现在脑海里。
在还很年轻的时候,离开是很轻易就说得出口,也容易做得出来的事。
从高中毕业去读大学,来到南京。从大学毕业,来到北京。
记得是冬天过年的时候,父亲经常会从储藏室里,拿出来用纸包裹的很严实的石榴,很大个,让我们吃。用电暖气烤热乎一点,石榴打开之后,里面亮晶晶的籽,特别鲜亮。吃起来,新鲜的滋味,在大冬天吃到这滋味真是心里满足。凉凉的,用嘴吃到外面的果肉,再把里面的籽剔除来。战利品一样的,消耗掉一粒石榴籽。滋味还在嘴里咂摸着,下一个石榴籽就又放进嘴里。吃的时候,还跟父亲聊着天,电视开着,电暖气开着,这家里就热气腾腾,和外面的冰冷隔开了好些距离。
石榴从夏天收藏到了冬天,满满的都是亲情。
在那时,并不觉得。石榴好吃是真的;这背后,父亲对我们的爱,直到父亲离开我们,我才真正体会到。
从初夏,石榴树开花时,有一位老人在树下徘徊。一边捋着胡子茬,一边仰望着树枝上綴着的橙色的花,再往上看是蓝色白云,透彻的蓝,映衬着这花儿,更加灿烂。老人心里捉摸着今年秋天应该就有收获,到时候摘几颗大石榴,给远在北京的儿子闺女吃上。院子外头的杨树,叶子被风吹的刷刷的声音,偶尔有燕子的叫声,还有几种不知什么鸟的叫声。老人心里很踏实,想着这会子的石榴树最好看。
一天一天,石榴树在风里雨里阳光里,站立了些时日,这石榴就长成了。先是小小的果子,长的大了,石榴树的枝干就被压得低了。等到充分成熟已是秋天,大约中秋节前后。硕大的石榴是这个季节的代表,送人、自己吃都是很合适的。这几颗最大的显然得留着,老人用镰刀,把最大的石榴摘下来,小心地,不碰着,包好了,放起来,这就是一份浓浓的、沉甸甸的挂念。
现在父亲走了1个多月。现在石榴花又开的那么灿烂。房前屋后,邻居家都有石榴树,都开着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站在石榴树下,地上是还算新鲜的树枝,有的还带着石榴花。叶子还是翠绿,刚刚开始卷起来。母亲住在老家,守着这个老院子。闲来无事,她站在石榴树下,也开始修修剪剪。以前修剪修剪的活都是父亲在做,比如,给门口的冬青剪剪新冒出来的树芽,冬青绿油油,圆球一个,春夏秋冬,坚定地在院子大门两侧立着,不管我们在家还是不在家。它们更像是家里的成员一样。记得上次我回徐州,说起门口的冬青,父亲还交代我把突出的枝丫剪掉。说到父亲的这个爱好,家里的这些花花草草,还都是他做主栽的。门口东侧的竹子,家里以前还有山楂树,屋里还摆着些怪石。父亲爱看生命的旺盛,能够欣赏美,懂生活的安逸,有这份心情,自然能够有滋有味地生活。只可惜正是不需为生计、儿女操心的年龄,却早赴仙界。
母亲一个人在家,真是寂寞。我这次回来,她每次从外面回来,推开大门,那个表情都是好久没和人说话的呆板。我看着心疼,什么也不说。
我俩蹲在水池子旁边吃西瓜,说到父亲的离开,我说就像说的是别人,不是我的父亲,总感觉父亲在某个地方待着,离我们不远,更不是永别。我说的平静,她听的也平静。我们都变坚强了。
看着母亲,一个人坚强地生活着,强打精神,心里更心疼她了。墙角新栽上几株鸡冠花,天气热,土干干的,也没有浇水。看着这花,我也看到了希望。母亲自然把花种下去,就是对未来有了憧憬。母亲的心情在转变,父亲在给她力量,让她继续坚强地生活下去。
灿烂的石榴花,在墙头上,探着,看着小巷口,这一家子,来来回回的这些年。
她也在提醒着:生命,如春夏秋冬的轮回。
2018年6月2日
于徐州&返京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