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突然听到眼角的泪滑落滴在枕头的声响,在空调细微的嗡嗡声里隐去。不记得有多久,我没有因为一部作品而流泪了……
偶然间在咪咕视频发现了《三十二》,它只是现在电影院《二十二》的一部分,它只介绍了韦绍兰这一位老人,但就是这短短的四十五分钟,却深深地震撼了我。
这间破破烂烂的屋子,便是韦绍兰老人的住所。
韦绍兰说:“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出命来看。”
今年的韦绍兰已经97岁了,导演郭柯在拍摄这一段的时候是在2013年,如今四年过去,纪录片名字从《三十二》变成《二十二》,8月14日上映的时候导演说现如今存世的老人仅有八位了,就在8月12日也就是上映前两日,黄有良老人离世。从二十万慰安妇,到如今存世的仅仅八位,这一段历史,渐渐地快要淡化在时间的洪流里了……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一条江水去悠悠,一朵莲花水面浮。何时有意把花起,你无心无意看花浮。门口大田四四方,半边罗豆半边秧。秧儿得插花生得扯,我常年丢弃哪一厢。出门人笑我也笑,回家人笑我忧愁。人进大门呵呵笑,我进大门眼泪流。你讲你难我没信,我讲我难才是真。你难你有平屋住,我难住在苦瓜棚。”
这是韦绍兰老人编的一首歌谣,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眼泪真的止不住地往下流,一个“只愁命短不愁穷”道出了多少的心酸,也道出了多少的乐观。这位历史的受害者,70多年来背负着多少的屈辱,儿子因此谈了六个对象最终还是孤独一生,落得一个“日本人”的骂名。但是她仍然乐观地看着这个世界,她说这世界红红火火,这世界真好,不舍得离去。是啊,如今的世界,和以前真的有着云泥之别,可是他们依旧一贫如洗。她说自己还有一百块钱,她说她买菜只买白菜,因为白菜便宜。她说一百块钱只能细细地花,她说我买一次菜就要五块钱,她说……
一句“人进大门呵呵笑,我进大门眼泪流”,不仅仅是旁人的冷嘲热讽,更是家中丈夫都不理解。说她在外面学坏了,还以为她不知道回家了,这其中的扎心之痛恐怕旁人真的无法理解。
看到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丈夫的坟前除草,我想,等到有一天他们母子都离去之时,又有谁会去拔掉那杂乱的坟头草呢?一座矮矮的坟墓,隔着两个大大的世界,里面的人永远地沉睡,外头的人无尽的孤独。时间真的是最最残忍的刽子手啊,那满脸的沟壑,那渐渐弯下的脊背,都在一步步地把外面的人往里头推啊!
但是,生活还得继续!老人依旧每天洗衣做饭挑水,儿子依旧每天割草喂牛。只是,挑水的肩膀越来越承受不住那水和桶的重量了,上台阶的时候我注意到她都是先把一个桶放稳再轻挪另一个,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挪着上去。一碗菜,两个人,热气腾腾的米饭里,阳光一片……
尽管,生活还是如此的艰苦,但当讲到学编歌的时候她仍然笑得像个孩子,脸上深深的沟壑拥挤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突然想到一句以前看过的话——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显然,她已经不止走出半生了,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可能一生也就戛然而止,但是谁又能说,这般乐观积极的心态不似少年时?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衰老真的是一件很无奈很可怜的事。那种来自岁月看似无穷无尽的孤独,肯定特别特别难熬吧!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曾祖母,她在2008年去世,八十多岁的高龄。那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她都坐在老屋的门槛边,看着太阳的余晖慢慢地躲进山头。不知道她一个人看了多少的日出日落,每当她身边热闹起来的时候,她总是显得格外的开心,或许只有这些时候,才可以让孤独稍稍地远离。人,或许最终都被孤独吞噬了……
只是,人生在世,谁能不老?在岁月的吞噬里,我们最终都将化成一抔黄土。但愿,这些被悲惨岁月伤害过的人最终都能安静地、祥和地、幸福地走完这一生。至少,不要为了买一棵白菜都还要掰着手指头纠结半天。她们,真的在渐行渐远,我们,应该在她们通往终点的道路上尽可能地给予关爱。
从二十万,但仅存的八人,历史不应该被淡忘,从历史中走出来的人,更应该被关怀。
而我,也相信,她们都不舍得轻易离开,毕竟这世界红红火火,毕竟这世界真好,毕竟她们说就算吃着野东西都要留出命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