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3月23号上午11点许，我从甘肃定西北站出来，天很蓝，在站前宽阔的大台阶下，陇上午后大阳光底下，第一次见到张月军老师，她和三四位男老师在站外迎接胡斌老师，那种殷切的等待，热烈的寒暄，久别而毫不隔膜的友谊，让人久久回味。
张老师是定西市安定区东关小学副校长，活跃的梦想讲师。在真爱梦想培训过的差不多10万梦想老师里，有几千人获得了二星评定，几百位三星老师，还有几十位梦想讲师，活跃在基金会的各种跨省跨县的培训场合。去年，张月军和大概三十位明星讲师们加入了第一届梦想讲师团，相当于骨干领航老师训练营，成为黄埔一期。
朋友圈里的张老师是各种花花草草的爱好者，喜欢拍摄，热衷分享她的美丽校园和家乡景致。我知道她负责一个名师工作室，一直以为她是教语文的，今天定睛一看，竟然是“张月军数学名师工作室。”
张老师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性格外露的名师，霸气张扬的校长，她有一种特殊的魅力，那就是她对孩子们办法特别多，支持有需要的孩子的时候特别主动，包容，温柔。说到底，她有颗很柔软、让人很舒服的心。还带着让人极度舒适的幽默、调皮。除了朋友圈偶尔互动，我记得三次交流。
2020年4月26日星期日，张老师在群里发帖请人支招。
她的帖子是：
开学第一天，我正在看书，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小孩象一阵风一样跑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我的好朋友小晨，“哎呦，这不是小晨吗？你今天报道了吗？”他站在桌前笑着，清脆地说：“张校长，我是来问你，教师节马上要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哈哈，他的话音一落，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傻小子！
“教师节还早，还得等5个月呢！”我说。
他固执地说：“快要到了，马上就到了。你喜欢什么礼物？”我转念一想，七岁孩子的时间观念建构还不准确，5个月和1个月的长短认识不清，所以没再纠正他。
我问：“那你会做什么呢？”
“我会画画，还会做手工，还会写日记。”
“哇，你会得可真多呀。好吧，你送我一幅画或手工，或给学校写一个建议都可以。”
“好的。”我刚说完，他就快乐地跑了。
小晨今年七岁，在二年级，是个灵敏可爱的孩子，动作协调敏捷，说话逻辑严密，滴水不漏。这孩子的爸爸妈妈几年前离婚了，爸爸有了自己的新家，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妈妈有了自己的新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只剩下他与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他还小，只知道爸爸妈妈在遥远的地方打工，并不晓得父母离婚成家这件事。由于缺少关爱，他自卑敏感，爱和人闹矛盾打架，老师经常批评他。自从和我交了朋友，他每个星期来我办公室一次，与我交换书籍，聊天。他们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和他是好朋友，所以当他闯了祸，几乎每个同学都要叽叽喳喳找我告一次状：“张校长，你的好朋友小晨又打架了……”每次，我总做出一幅吃惊或不相信的样子反问：“噢，是这样子吗？”他有时会辩解，有时会脸红红地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告状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今天早上，小晨带着他的画来了，照样是风一样快的速度，风一样轻的脚步。画上是一个娃娃，一条小河，一棵树，还有蓝蓝的天。他问我喜欢不，我说非常喜欢，并感谢了他。
然后我问他：“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戴着一幅蓝色的口罩，口罩上面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又问他，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要的礼物有点贵。”
“有多贵，说出来我听听呗。”
又不说话了……
“说吧说吧，既然是好朋友，就要肝胆相照，无话不谈。”
“我想要一辆小自行车，是两个轮子的那种。”
说话声音很小。
“哦，我听明白了，你想要的是大人骑的那种自行车，不是小孩子的三个轮子的那种，对吗？”
他点点头。
“好啊，非常好的主意，放心吧，到了六一儿童节，你会有一辆新自行车的。”
他兴奋地道谢后跑了。
任何一件事情至少有三个解决方案。车子不是问题，问题是怎样做，让他感觉到车子不是同情而给予或索要而得到，而是自己努力挣来的。
离六一儿童节还有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该设计一个怎样的活动，让他通过劳动与付出获得小自行车，从而得到有意义的成长？
我给她出了一招：
“搞两个存石罐，收集50-100个石子，背唐诗一首、写日记一篇、跑步、阅读、当班级图书管理员、画画、唱歌、跳绳、讲笑话、给爸爸妈妈写信、给真爱之声投稿、组建足球队、跟班里班外的同学交朋友，都可以换算成小石子，左边写你的名字、右边写他的名字，等到左边的石子都跑到右边去了，自行车就来了。六一节前来不及还有七一八一十一元旦，还有来年。”
为什么呢？
“第一，这样可以延迟愿望实现，这也是教育；第二， 8岁小孩骑大人的自行车不安全，上路不合法，正好延迟 ；第三，淡化做事为了金钱 ；第四，让孩子明白，我们帮他不是为了奖励成功，而是奖励他努力的过程。努力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利于习惯、品行和能力的养成，又不伤自尊，不动声色。第五，和校长的私人友谊很美好，但是伙伴和亲情的支撑更基本。”
我想小晨迟早会收到月军老师的礼物。
第二次今年三月，她从甘肃到福建去支教。这是东西部的一个合作项目，之前过去的西部老师往往无所事事，业余不是玩就是打麻将吃东西。
她想把自己在福州的所见、所听、所想全部记录下来，形成一个专辑。
我给她的建议是：
1）教学：硬件大家差不多的时候，找一找软件和观念上的差距
2）素养：儿童素养的形成当然不是哪一门课、哪一种方法的功劳，它是文明和教化合力的成果，这中间既包括广义的教育者在价值观一致基础上的共同努力，也包括全社会的人文、经济、法制和科技氛围。可以从儿童教育养成全要素的角度，来做一次现时代的西北和东南的对比。
3）需求：注意相对富裕地区孩子们在教学之余的发展需求的观察，这些需求应该是改进和决定素养教育的根本依据，发达地区孩子的需求和发展中地区孩子的需求表现不同，但大体应该类似，不同之处也许是区域亚文化的影响，也许是西部地区未来要关注的方向。
这是月军老师给自己的礼物，收集在她的微信公号“张月军小学数学工作室”里。今天的日记三则，她还写了我，意外地把我当她的小学生一样大大夸了一通。
第三次交流是她写的那篇《我们的新茂》，发表在她的支教日记里，当天被基金会的官微转发，澎湃新闻也转载了。这份礼物不但是给新茂的，也给了所有为基金会、为西部和乡村孩子的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机会贡献过的人们，那些已经离开而牵挂不改的人们，在月军老师字句里，能深切感到他们的年轻岁月还在高原、山野、荒漠、海滨回响，镌刻在被他们改变的人们的感念与怀想中。这份礼物，收到的人就多了。
张老师自己也收到了“月军的礼物”。她说：“翻看自己的记录，发现真爱梦想已经渗人骨髓。我的教育理念，教育生活，高峰体验，都与真爱梦想息息相关。”
我说：“那些善良、高尚和优雅其实是你血脉里固有的一部分。它造就了这场邂逅，之后的相得益彰与久久回响纯属自然而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