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它盛开的样子。
这棵树,是我隔壁爷爷奶奶家的,但如此认真地见到它花开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小时候只顾着看我门前的樱桃结果子了没,或者去爬后山的树;长大后就在城区读书很少回家,但每逢六月份李子熟了,隔壁的奶奶就会送给我一篓青黄的李,脆的清甜带酸,软的则是酥酥绵绵的甜。
隔壁的奶奶总是佝偻着腰,遇见我就和和蔼蔼地笑,秋天的时候也喜欢塞给我柿子和石榴,在我奶奶干农活到很晚没回家,我担心害怕哭起来的时候,她总会安慰我:没事,马上就回来了,婆婆去帮你找奶奶。隔壁的爷爷很喜欢种花和树,还会养蜂,酿的蜂蜜很甜。他们房子旁边,开满了喇叭花,葱兰,种着石榴树,柿子,李树,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花花草草,我记得有一株数木很神奇,我们一挠树干,树就会轻轻颤抖,好像是被挠了痒痒,忍不住笑了,于是,桃粉的花瓣就纷纷扬扬飘下。
后来,爷爷奶奶从隔壁的土胚房搬了出去,在离我们不远处盖了新的平房,爷爷还是爱种花,门口多了月季,杏树,仍然还有“痒痒树”。他们的儿女过年会回来待一些时日,那段时间从他们门口经过,会看见很幸福的家常。
他们搬走之后,每年夏天,他们同样会馈赠于我甘甜的李子,柿子和石榴,即使高中之后我并不常回家,也没能及时接收他们的这份善意,但当我奶奶说与我听的时候,心口啊,总还是泛起温馨和暖意。
我高考后,在家百无聊赖,偶然一天,一个不常见的婆婆到我家来,手里拿着的是隔壁树上的李子,悄悄塞给我,眼神带点得意,“快吃”。我愣了愣,心想着,为什么隔壁的奶奶没有给我送来,反而塞到我手里的好像是被“顺手牵羊”来的。
奶奶给她倒了杯水,开始聊起来
“.....”
“隔壁树上那李子,结那么大个个,都没人摘了吃,都快熟烂了掉在地上。”
“有什么法子呢,隔壁婆婆命不好得了老年痴呆,爹爹天天看着她,怕她乱跑,什么树什么果子哪还管得上”
“那我帮他们吃点,不然也是可惜,唉”
“.......”
看着手上的李子,恍惚了好一阵,老年痴呆?
我却没有再想下去。
今年,因为疫情的缘故,他们的儿女好像没有回家,我很少见到老两口,似乎隔壁爷爷好好照顾着奶奶,怕她乱跑,谁也不认识。
春天,李子树开了一树白,花香也是清甜的,那条小径上很少有人经过,这场花开,想必也很少有人驻足观看,而我,却被它的盛大震撼。
在我看到这颗树近乎固执地,蓬勃地盛开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三毛的那段话: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不知道那个忘记了几乎所有的奶奶,有没有可能记得它花开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