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林雪原
倘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写作？”
你可能会说：“我爱写作。”
随着互联网和自媒体的兴起，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一片写作的自留地，人们站在这个地方畅快书写，卖力吆喝。你方唱罢我登场，蹦蹦跳跳好不热闹。
倘若我问你：“你为什么爱写作？”
那答案可就五花八门了：
有人或许会说，我写作是为了记录生活，是表达自我，是为了倾诉感情。
有人或许会说，我写作是为了让人看到，互相交流，结交朋友，看到别人的评论和点赞内心有说不出的满足和动力。
有人或许会说，我写作是为了二次输出，整理知识干货，倒逼自己不断学习。
还有人或许会说，我写作为了有一份第二职业，做个斜杠青年，赚钱出书，能有所谓的“水管”源源不断的输送金钱。
这些无论高下，固然都很好。可倘若我问你：“你说你爱写作，但如果任何回报和利益都没有，你还爱吗？”
你说你爱写作，你用心书写自己并迎合读者，点击“发表”按钮的时候心砰砰地跳着，结果压根没人看你的文章，阅读点赞寥寥无几，满腔热血得不到回应。好不容易有了回应，还是负面的评价。这个时候，你还爱吗？
你说你爱写作，你野心勃勃地做了一个公众号，企图半年吸粉过万一年靠软广赚钱，你勤奋日更，绞尽脑汁制作推送精美的内容和排版，然而几个月过去，关注者还是你朋友圈里的那些人，你开始有些灰心丧气，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写作这块料。这个时候，你还爱吗？
你说你爱写作，你像我一样，豪情万丈地发表了几篇文章，收获了一批些读者和好评。但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内心如何雀跃也从来不敢在朋友圈里发自己的文章，因为你清楚地知道，你的朋友都在志得意满地晒进入银行和大公司实习证明，你的家人看到又该私聊骂你不务正业，就连你最爱的人也会时不时地质疑你一下。你得不到任何身边人的支持，等待你的只有嘲笑甚至斥责。这个时候，你还爱吗？
当写作背后还有这些东西，让你沮丧、动摇、自我怀疑甚至想要放弃的时候，你还爱吗？
写作是技术活儿，更是毅力活儿。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可以吃喝玩乐的那么多，凭什么要像钉在了桌子前那样，一坐坐一天？
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我自小就产生过当作家的愿望，中间有几年停了笔，去年的时候又重新开始写作，从此难舍难离。这种感觉，就像是我曾经弄丢了我的青梅竹马，如今兜兜转转失而复得找到了他，我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
我曾经问过自己，没人看我的文章了，我还写作吗？还爱写作吗？答案是——写！无论如何都要写。只不过如果是觉得自己写得纯粹是抒发之作，或者写得太烂，我会偷偷得保存到自己的日记本里；如果我觉得我写的还不错，就会发表出来和大家一起交流。但是无论有没有人看，有没有人喜欢，我写作只为自己。
我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有一天一定要为生活奔波忙碌，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中年妇人，我还写作吗？还爱写作吗？答案是——写！再忙也要挤出时间写。前段时间的一个小组作业，把我的生活压缩到了非常忙的地步，我确实没有时间再千字千字的写文章。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每天在计划表下写反思总结，一开始只有不到一百字，慢慢变成几百字，那些文字从我的心底自然流出，不受控制。无论再忙，写作于我已经成为了融在生命里的一种习惯。
我曾经问过自己，写作要输入那么多，我还写作吗？还爱写作吗？答案是——写！为了写作我愿意扎根生活和知识，大浪淘沙一般淘漉更多素材。我发现，自从我重新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对很多事物的态度都变了。为了写好一个患有疾病的男主，我去查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相关资料，还去看了《我脑海中的橡皮擦》这样一部相关题材的电影；为了构思一篇科幻小说的情节，我删来改去五易其稿，半夜做梦还梦到了一个更刺激的情节，刚刚惊醒就立刻摸黑找到电脑敲下来；为了写好一个历史人物，我去翻来《北周史》看——要知道，以前我是最头疼、最读不下去这种史书的。
我曾经问过自己，写作容易上道，写好却很难，需要费心钻研，我还写作吗？还爱写作吗？答案是——写！能不断超越自己本身就是一件让我血脉贲张的事情。我曾经不屑写作技巧，认为写作都是老天赏饭。但我发现写作到了一段时间之后会进入瓶颈期，那个时候确实需要研习更多的技巧，好更精准地表达出内心的那个画面。不到那个阶段，再多技巧也没有；到了一个阶段，前人稍稍的一句话就能让我醍醐灌顶通体畅快。于是我开始读《故事》《经典人物原型45种》《史蒂芬·金谈写作》，只为了写出一篇更好的文章，讲一个更好的故事。
写作是“道”，而非“术”。当我所做的一切都指向最终那个写作的结果时，我惊奇地发现，一切我都愿意去做，愿意去试。
我只是个普通人的故事，你自然不屑我的一腔热血。但你一定知道，风靡世界的J.K.罗琳和她的《哈利波特》，但你是否知道在那之前她失业又失婚，带着自己的三岁女儿，开始了日夜码字的生活，却被多次退稿。如果她不够爱写作，她内心世界的魔法王国或许就夭折在某一次拒稿的时候，或许就夭折在疲于应付照料女儿的艰辛生活中。
你一定知道，有许多人在简书上成为签约作者，吸粉过万，过上了约稿开课、财务自由的生活，但你是否知道又有许多人勤勤恳恳写了数十万字，日日更新，粉丝数却少得可怜，可他们仍然自得其乐？如果他们不够爱写作，他们可能早就痛骂一句马太效应的平台和毫无审美的读者，然后愤然丢笔而去。
每个人都看得见远方云端那个金光灿灿的绮梦，它看上去很近很美。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向前走，却发现路上沼泽遍布，荆棘丛生。一部分人退缩了，一部分人沉没了，走到终点的，终究是少数人。
其实写作，和爱一个人是很相似的吧。
你说你爱你的女神，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柔善良，气质端华，她让你魂牵梦萦，日夜难忘，你在佛前发誓你愿意不惜一切保护她，费尽所有得到她。你觉得她是你的今生挚爱。
可我说，你不爱她。你只爱她展现在你眼前最美好的青春时刻。
你爱她容颜憔悴长出皱纹的样子吗？爱她唠叨庸碌的中年妇女的样子吗？如果天降横祸，她遭遇不测，成为了残疾人，成为了绝症病人，你还爱她吗？
叶芝爱了一个姑娘一辈子，也思念了她一辈子，他在诗里写道：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这才是天长日久，经得起时间检验的真爱。
写作对于我来说，或许会让我感到身心痛苦——长时间坐在电脑前，我感到不适，因为我颈椎腰椎酸痛；看到那些古往今来的名家大作，我绝望，因为我或许这辈子都写不出来这么有灵气的句子了；甚至看到那些发同期表文章却轻松受到认可的作者，我嫉妒，因为他的才气比我高了那么多。
疼痛、绝望、嫉妒，然后呢？多运动多活动，为了写作的状态更好；勤摘抄名篇佳句，为了写作的时候从大师那里借一口气；分析同行的文章，看看有哪些可取之处，为了下次写得更好。
写作对我来说，或许有时会让我感到身心痛苦。但是不写作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种溺水之人握不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痛苦。相比而言，后者更加让我无法忍受。
写作对于我来说不需要坚持，不写作才需要。
就如同当我走进恋爱的时候，我被那个人深深地吸引着。但时间长了，我看到了他的缺点，他的阴暗面，他偶尔的冷漠和拒绝，他偶尔的态度恶劣和激烈争吵......
可我会说我“坚持爱他”吗？不会的。
爱他是自然而然的事，不需要坚持。一旦他身上的缺陷让我难以忍受，我更无需“坚持爱他”，我会选择分开。
但这些缺陷都不能成为我不爱他的理由。因为我是真的爱他。因为分开，我会不舍得。
我舍不得不写作。
写作对我来说，不是手段，而是目的。我不在乎我是否可以靠写作赢得喝彩，是否可以靠写作功成名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抵达一个能够自由写作的地方。
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支笔，一口气，我就能一直写下去，天荒地老，不死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