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几个人吗?”A问,她的手里还拿着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而另一边,B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在那一个个黑色方格上快速移动,击落,然后又抬起,无聊地重复着。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各色的诡谲的光芒。“咔嗒------咔嗒-------”

A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翻开那本还没看完的厚实的书。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几个人吗?”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猛然地抬起了头,问道。

“你说什么?”B的眼睛跟着屏幕上晃眼的“巨兽”移动,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她。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几个人吗?”

“啊-----你说什么。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问我爱不爱你。”

“我什么时候问你爱不爱我。你连我问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渣滓一般的人,留在社会就是祸害人间。你的脑子,就像装满了恶臭粪便一样,就跟你玩的网络游戏一个道理,让人恶心,实在是恶心。你每天活得连蛆虫都不如,除了游戏,就只有游戏。你根本就不懂爱。多么讽刺啊,我居然在跟你谈爱!”A的耳边,哦不对,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吵。

然而空气里却传来一阵微弱而又温柔的声音------“我没有这个意思。”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不就是爱嘛,爱,我非常爱。”

“够了!”A突然站起来,面色无比狰狞。

在A离开后,B连动都没动一下。但她的书,还没带走。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

金属与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叮咛。

她走进了他。他不知疲倦地摆弄手的弧度。

“还记得我们相爱了多久了吗?”

“很久很久了吧。问这个干嘛------”

“呵------”A笑了,只是许久未扯动的嘴角显得有点别扭,“错了,我们相爱,只有2个小时。”

“第一个小时,我看你打完了一场胜利的篮球赛。你说:‘胜利只为我而来。’第二个小时,我们在旋转餐厅里跳起了华尔兹,你抱住了我说:‘与我共舞,是最幸福的事。’”

“这些都是几年以前的事了吧。你怎么还记得。”

“你在毕业前送了我一个礼物,当时我真的好喜欢。不过你大概都不记得了。”A悄悄地绕到他的另一边,靠在桌子上,满怀愉悦地说,“你叠了一只千纸鹤,还是用我的试卷叠的。你怎么收集了我的试卷。”

“哼------”B发出了轻蔑的笑声,“随便找了你书包里的几张废纸而已。”

“你还记得啊!”

“我猜的。”

“你能不能别打游戏了,听我说,好吗?”A的声音又婉转起来,听起来就像是安徒生笔下那只天鹅遗落的羽毛般轻柔舒服。

B的手微微停顿一下,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硬的眼球,像极了“黑钻石”。仿佛什么感情也没有。那么茫然,那么冷静。

他继续开了下一场游戏。

“你为什么这样——你变了————”

B的眉头下意识紧紧蜷缩在一起,额头的全部神经肌肉向中间靠拢。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很难看。

“滚-----我不想听到这句话,你知道,你知道的!!!”

“呵呵-----”A只是笑,丝毫不在意他突如其来的发脾气。

“你在试图激怒我?!”B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眼里有一团怒气火焰在燃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不会这样的,不会的。我没有变,我一直都是我。我没有变。”B碎碎叨叨,疲倦地坐在位置上。

“亲爱的,你向我求婚的那一天,你告诉我一个秘密。记得吗?”A用双手轻轻靠近他的下巴,并不断细细摩挲他的皮肤和胡渣。

“我记得。”

“你说了什么?”

“我说————”

突然,鼠标从他的手里脱离,滑出桌面,整条电线死死拉住它,鼠标在空气里摇摇欲坠,垂死挣扎着。

B就坐在位置上,肩膀微微颤抖,一只手粗鲁地抓着鼠标,另一只手靠近腹部边,被大衣的一排袖口挡住。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他一定“胃疼”得厉害。

“你说,你有精神分裂症。对不对?”A笑得愈加诡异,她对着空气问答,看都没看到他的痛苦。

“可是,你就算有精神分裂症那又怎么样?我爱你啊,我怎么可能在乎呢?我,真得太爱太爱你了,我真得不想失去你。你是什么样子,我就爱你什么样子。”

“你不是他,对不对?”A走进他的耳边,轻声询问。

B瞪大眼睛,脸色因痛苦而扭曲。

“为——什——么——s”

“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想sha了你。”

A轻声笑了一下。她好像真得听到了上帝对她的呼唤。

“我们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当你出现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什么都明白。但是我想像我爱他一样去爱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他的一部分。”

“告诉我,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A又问了他。

过了很久,B的嘴里才勉强地挤出几个字:“爱,是什么?我,不懂。”

这时,A想起了他向自己求婚的时候,他说:“我最爱的人,我希望可以一直爱你。”

“那,你希望爱我多少?”

“我希望他也能爱你。”

于是,她再次看向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A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渐渐的,她的眼神呆滞,然而眼眶里却有泪水拼命地向外拥挤。她的鼻涕倒灌入她的嘴巴,很苦,很脏。

风猛地一吹,鼠标撞向桌子。它好疼。

B的脑袋偏向一边,一动不动。像个尸体。

没人说话。大家都很难过。

电脑屏幕上,那个游戏突然响起一声“DOUBLE  BLOOD!”

(后续)

“为什么杀了'他'?”

A换了“新”衣服,但她不怎么高兴,因为这条纹服太难看了。她坐在一间昏暗又压抑的房间里,周围除了两个看不清脸的大人,什么都没有。

“据我们调查,您的丈夫患有精神分裂症。”

“您在与受害者的相处中,有没有遭受来自另一个人格的暴力侵害?您是出于保护心理错手杀害了'他',还是故意杀害?”

“没有。”

“什么?”

“我是故意的。”

两个警官面面相觑,沉思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请您叙述一下犯罪过程。”

“他有另外一个人格存在。另一个'他',有严重的游戏瘾,狂躁症,但'他'不伤害我。”

“您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我以为可以等'他'离开我的丈夫的。但'他'没有,'他'作为一个拥有主人格所有记忆的副人格,一直占据着我丈夫的身体,我跟'他'一直生活。我是恨'他'的。”

“可是没想到啊,我居然会爱上一个这样没有任何优点的人。'他'一天到晚只会控制不住地想打游戏,'他'反感我提到我的丈夫。可是,我就是爱上了'他',一个毫无任何用处的人。”

“您杀害'他',是因为'他'背叛了您,还是您背叛了您的丈夫 。”

“背叛?!什么是背叛!”A张开了嘴巴,唾沫飞溅到了黑暗的地面上。

“我真的真的,没有在背叛啊!”A又忍不住低声啜泣,“他的身体还在,但是又不会是他。我曾经想刺激'他',我好想好想他。他回不来。我去爱他两个灵魂————”

“我爱上了两个人,两个他。”A再次肆无忌惮地放声纵笑。“哈哈哈哈——但是直到死之前,我才发现,'他'原来根本就感受不到爱!'他'——有情感缺失症!”

两个警官再次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显然又让他们大吃一惊。

“哈哈哈——”

但是A这边明显不太对劲。她受到了刺激,一直在狂笑。

两个警官不得不叫人把她带出去。

她一边被夹着离开,一边哭喊“去问上帝吧。只有上帝知道,我多想杀了他!”

一个警官站在门口,戳了一口的烟。另一个拿好资料走了出来。

很明显,这个案子,就是两个精神病人之间的“死伤游戏”。

其中一个抱住资料的人说:“一个人真得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另一个还在默默吸烟的警官皱着眉头,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狠狠踩了几脚。

“鬼知道,去问上帝去。”

番外

“曾经我相信爱,有多相信呢,就像看见一棵树,我便认定它会开花。我跟他之间,像朋友,像恋人,像亲人,像知己。每天我想他,他总是能偷偷来看我,他那么幼稚,那么小孩子气,那么乐观,那么可爱,那么懂得照顾人。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刻到什么地步,我都不敢想象。当他告诉我,他有精神疾病的时候,我真得好心疼。我说,'你去做过治疗吗?'他回答我说,他不想去。那一刻,我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更爱他,因为我有一个念头,我要爱他的全部。他有另一个人格,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

“我去看了双重人格的书,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主人格,他拥有这个身体的主要使用权。可是另一个人格呢,他可能有暴力倾向,可能喜欢犯罪,可能精神抑郁,可能心智不全。我幻想过好多种情况,但我都坚定,我要照顾另一个他的存在。几个月以后,'他'出现了,'他'跟他真的好像。但是他那么不正常,他本身仍有着严重的精神病。我每天看'他'起来玩游戏,不喜欢出去,打游戏输了后骂人,特别凶狠。我是有一段时间好怕他。可是————可是,他没有对我动粗,也不会骂我。当我意识到这个情况时,我好开心。我真的觉得,他在让'他'一起爱我。我每天尽量在家活动,陪着'他',听他那粗俗的脏话。而我,在这样的日子里,喜欢上了'他'。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不喜欢我提起他的存在。'他'也讨厌制造浪漫和惊喜。可我不在乎啊,我怎么会在意这些事呢?时间一长,我差点都忘记了他,我亲爱的丈夫,他没有回来了。于是,我开始去怀念过去的点滴,他做的那么让我感动的事。我看了一本书,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它里面说到,'一个人同时爱上两个人'。我想起了自己,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吗?可以吧。也许我做到了。”

“我干嘛要杀了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

“我知道自己陷入了这样一种爱情。一个人,爱两个人。”

“从前来的我,从未想去承受这样一份感情。如果说爱,那也不是这样的。谁愿意去经历这种事情呢!”

“可是我一旦爱了......谁又明白呢?”

“这份爱的结局,只有他死了,我才拥有了自己。”

“我没有背叛其中任何一个。这就是最好的。”

A亲手在监狱里写下了这些字。因为她能够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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