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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两年初中，维扬拥有了一项奇特的能力。他能在一刻钟或半小时之内，写出一篇五百字，或八百字甚至一千五百字的检讨，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对此，他很得意。

妈妈惋惜道：“如果你的作文，也能写得如此神速，就好了。”

“您想什么好事呢，”维扬愤慨道，“这可是我写了几十遍后的心血呀，你看看，看看。”

他拿出夹在文件袋里的三张A4纸，摇头遗憾地说：“可惜，用不上了，因为它们都印在我的脑子里，刻在我的心上了。哎！”

那是三篇范文。第一学期结束，维扬知道了小王班主任的可怕后，花了三天时间逐字逐句打磨出来的，美曰其名为了节省下学期的时间。

妈妈看着他，觉得无力。不知道是该批评他的小聪明，还是站在他的立场表示支持。她犯愁如何处理这种事呢。

维扬进入初中第一次写检查，是在开学的第一周。他一回到家就大声嚷嚷：“妈妈，我今天真倒霉，被老师罚了二百个下蹲。腿好疼，还要写检查。检查怎么写呀？”

妈妈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了解情况。原来，午饭后回教室的路上，维扬和同学说笑追跑，被班主任罚了。妈妈虽觉得一下子做二百个下蹲太重了，在她心里，维扬学习只算中上，却不是很调皮的孩子。不过，她想，自己眼中的孩子和在学校的孩子肯定有所不同，且男孩子进入了青春期，自主意识更强，学校管得严些也好。

其实这也是一个变坏事为好事的机会，妈妈想。所以她先肯定了老师的处罚，学校管得严，那是把他们看成大孩子，认为中学生到了能克制自我并承担责任的年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老师肯定盯上他了。若想减少此类的关注，除了记牢校规好好表现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提高成绩。老师对优秀的学生还是有一定包容心的。

维扬认同了妈妈的看法。他说，妈妈的话有糊弄诱骗他的成份，但为了自身安全，他就愉快地接受妈妈的建议了。因此，那些天虽然维扬总是龇牙咧嘴地上下楼，但总体上他还是很快活地憧憬着初中生活。

不过随着写检查的机会越来越多，理由越来越奇葩，比如，下课围观了其他同学搞笑，两个人一起上厕所，上楼找其他班的同学，跑操时看见好玩的笑了……，妈妈发现维扬的快乐渐渐变了味。他的汇报从昨天谁挨骂了、今天谁挨罚了，变成了小王老师今天怎么骂人的、明天小王老师又因何事暴躁了。

他说，他是苦中作乐。但他越来越爱在其他课上讲话了。初二下学期被任课老师抓到多次，报告给班主任，少不了写检查。

有一次，妈妈听见维扬在手机里问老师：“那这次我要不要写检查？”

“多少字，五百、八百？”

妈妈听了又气又想笑。最后一次，老师说，再说话就叫家长去陪着上学。

妈妈赶紧对维扬说，她可不想像高妈妈和刘妈妈那样，去学校和孩子一起听课。

“不需要，我决定带口罩上课。”维克握着拳头咬牙说。

“你们班有谁没写过检查吗？”

“谁还没写过那玩意呢！”欠揍的表情又让妈妈后悔。对待维扬写检查这事，后来不该那么不在意。

“女生，也骂吗？”

“骂得贼难听，成绩好的更挨骂。”

“为什么？”妈妈实在不解。

“班长学习委员下课没带好头，没坐在座位上背书刷题，没管理好班级呗……”

不知为何，妈妈怀念起维扬努力琢磨写检查的样子，那时好像还可算安慰。

“我们的教室，安静得像一片海，不管上课下课，啦啦啦，一片海，一片安静的海……汹涌的海……”

维扬总是唱着歌写作业，不然，他就得听着很重的rap。他说，太安静了，受不了。

妈妈问在学校怎么办呢？

“学校身边有人呀，那是一片汪洋呢！”他看妈妈很难过的样子，搂着妈妈笑着唱道，“我们连成一片海，啦……同学们连成了一片海洋。这样，听起来是不是不那么难受？”

维扬安慰妈妈说：“老师不允许同学一起去上厕所，所以我们分区域。一个区域的，在一个时间内，一个一个的去厕所，然后我们在厕所玩。”

妈妈觉得不是滋味，但她不知道怎么办。问其他的家长，大家说是呀，是这样的，孩子回来也这么说，可又怎么办呢？没有人知道。

新的一学期来了，维扬放学后笑容变多了。妈妈问他遇到什么开心的事。

他却乐着回道：“上天听到我们的祈祷，今年换班主任了。”

“老师人怎么样？”妈妈忧心这只是初三例行其事。

“现在可说不上来。刚开学，我可不会鲁莽下结论。但是吧，嘿，开心可乐。老王同志，每天陪着我们一起上课，上每一堂课。”

“为什么，”妈妈迟疑道，“监视你们吗？”

“绝对不是，我们能感受到。绝对不一样。但到底为什么，我还说不上来。”

妈妈将信将疑。

一个月过去了。一天放学，维扬像小鸟一样飞进屋里，神采飞扬地转起圈，快活得像不知如何是好了：“叮叮叮，亲爱的妈妈，请您打开小管家，好好瞧一瞧吧！”

妈妈忘了有多久没见儿子这个模样了，属于维扬的真正的快乐：“怎么回事？”她一边问，一边打开手机。

成绩单上好几个A，数学竟然是A++，只有化学得了B。妈妈知道，这个成绩对于维扬来说，有难度。暑假他没补课，开学第一次考试他总要低一个等级。数学还是A++，前所未有。维扬所有的学科一般在B+和A之间徘徊，且A等级一般就一两门，想突破很难。补课的同学太多，优秀的同学也多。

不需要妈妈问，话唠的维扬就迫不及待地讲了起来：“老王同学真是位好同学。陪读没多久，他就找我交流了。他让我每次上课想说话时就记下来，如果一周或十天后，不需要再记录，我就可以少做一次午后测试。还可以晚饭后去打会儿球。我问他十天后呢，他说十天后，我还惦记着说话，他那个数学老师就不用当了。老王说他不需要同学写检查。”

“你回来都没说过。”

“我想给妈妈一个惊喜。我感觉会有大惊喜！”他欢快地奔向他的房间，一边跳一边唱，“我们连成了一片海洋，一片海洋，啦啦啦……欢乐的海洋。”

看见这样的孩子，没有一个妈妈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