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人们将暴躁、偏激、恶意的原因归咎于网络,然而没有网络,这些情绪就不会产生吗?
我们心里是清楚的,网络并不是导致人们易怒的根源,只是人们善于寻找罪责的替身。
在我看来,发怒是一种恶性循环的习惯。
科学家们已经发现,情绪是由大脑的不同部位所控制的,当所有部位运转正常时,就能让我们保持情绪的健康和稳定,发生故障时,就会带来严重的情绪问题。
有一个部位专门负责冲动和情绪控制,就是我们高中生物中所学的前额叶皮层。
假如一个人受到了外界的羞辱,前额叶皮层就会传达愤怒的指令,令他血脉喷张,脾、肺也会被调动起来,产生一系列恶性的行为。
这些行为如果不能及时地制止,大脑就会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方式。
我们都知道,大脑是个认知吝啬鬼,喜欢走捷径。因此,我从不认为适当发怒会让人的情绪得到缓解,相反,一旦大脑发现这是可以放松的行为,它会无限制地使用。最终,情绪会脱离自我控制,成为解决矛盾唯一的方式。
更糟糕的是,你的愤怒会被大脑储存在一个叫深层边缘系统(Deep limbic system)的部位中,它位于大脑中央区域,像一个照片簿,存储大量情感方面的记忆。
用愤怒解决矛盾的这个过程一旦被储存,每一次遇到问题,深层边缘系统就会不断地提取这个记忆。
认知吝啬鬼会用回忆起来毫不费力的鲜活记忆替代那些需要费力获取的事实。
撰写了《达尔文的危险》的哲学家丹尼尔曾说:
我们的日常行为通常是不经大脑的常规习惯,但是,某些关键性的举动有时会将我们导向一个尔虞我诈、精心设计好的世界。
发怒会成为你处理问题的习惯,并且你对此毫无意识。
习惯很难改变,但不是全然不可。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发怒是一种习惯,自然可以培养不发怒的良好习惯。如此一来,遇到矛盾,你就会寻找其他的解决方式,而且第一反应绝不是发怒。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我能够每天晚上10点睡去,早晨6点起床跑步并把这一天中最厌烦的事情做完再去上班,这种良好的习惯让我每一天都不会被拖延症困扰,并且跑步让我身体舒爽,那我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不健康的夜猫子加拖延症状态中呢?
良好的习惯会让生活里的一切都朝着正向发展,尽管这有些困难,但控制自我也是一项挑战。
我中学时期,也是个一言不合就准备拿椅子砸人的北方妹子。
有时候发起怒来胸腔都能生生裂开,后来我发现,我的发火对象几乎大都是文文弱弱的男生。而那些高高壮壮的男生,我一般不会轻易对他们发火,除非,他们是我非常亲近的朋友。
坦白说,我发怒的对象全部都是愿意对我忍让或是容易让我下手的人。
这让我对自己格外鄙视,同时说明,我发怒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认为其结果是可以掌控的。
为什么我不会向比我强壮的女生或是压迫我的教导主任发怒,因为可能会被打的很惨,可能会被开除,无论哪样,都是我不能承受的结果。
但如果我虚构一个环境,让我发怒的结果是不可测量的,发怒就会被制止。
那段时间我正在研究校园暴力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当然我的行为远没有到校园暴力这种地步,不过我会思索,我正在发泄怒火的这个人,他可能因为我再也不想找女朋友了,在他以后的日子里,会对所有女生产生厌恶,他会越来越沉默,最终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一想到我的发怒会对一个人造成终生的影响,我觉得这事儿简直太糟糕了。
我在《道德博弈》中看到能够决定人对他人的善良和慷慨的是“催产素”。作者在文中通过检查不同情况下血液中的催产素,发现人类并不总像一些经济学家或是哲学家说的那样自私自利,相反,同理心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因此用同理心去对抗试图对他人做出伤害的愤怒,是一种方式。后来我每逢即将发怒,都会思考我可能对这个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在发怒这样紧迫的事情前,我仍然空留出碎片化的时间进行思考。
这是个什么过程呢?
这实际上是趋向理性的过程。
人类存在两种信息加工机制:快与慢。快的类型一加工包括自主心智,来自进化和后天过度学习,比如我们天生怕蛇;慢的类型而加工包括算法心智和反省心智。算法心智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智力”,而反省心智就是理性思维。
这解释了为什么很多高智商的人仍然会暴躁、犯错、犯罪。因为他们只有高算法心智,却不具备高反省心智。
理性要求个体必须具有正确的信念,并基于信念采取合理行动以搭成目标。两者都是反省心智的属性。
此外,理性也必须具备一定程度的算法心智机能,以确保个体能做到明思善行。
举个例子,一个年轻而聪明的学生跳楼自尽。那么准确地执行从楼梯上跳下去的任务就是算法心智的作用,至于这个学生为什么要跳楼,这就是反省心智层面的问题了。
总之,只有在反省心智层面,理性才会参与进来。
理性为什么阻止我们发怒呢?
其一,它能够压制快加工,也就是我们习惯性的无意识行为,比如发怒。
其二,它会以更优化的反应替代原有反应。更优化的反应从何而来呢?一种答案是,它们源自类型二加工所独有假设性推理和认知模拟。
我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后果假设,来抑制我发怒的反应,转而寻求更优化的路径。
这其中既有我的正确的思维倾向(反省心智),比如采取行动前考虑后果的思维倾向、根据证据矫正已有观点的倾向、面对问题时思维广度的认知倾向等等,也包含了算法心智的效率,比如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计算出了抑制愤怒的最优假设。
这样一来,我的大脑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其他路径,发怒这种不总是出现且不怎么有用且不大舒爽的方式自然就不被大脑所青睐。
由此,不发怒的良好习惯会逐渐养成,也就有了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涵养”。
正如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骂我、骗我、如何处置呼?”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可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