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主任、刘智谋的话不仅没有打消工人们退款的念头，反而使他们更加坚决。而且申请退款的也有由原来的十几家增加到了三十几家。

听说电厂职工写申请要求退集资款，杨家坪和周围几个村里集了资的村干部，也都找到厂里要求退款。厂领导动员他们集资买房时，承诺厂里要贴一部分钱的。可到现在不仅一分没贴，连买地皮用的都是他们的钱。这让他们非常不满——自己全出哪儿不能集，非在你们电厂，猴年等到马月了，才打起地基。

村干部们跟厂里的职工不一样。职工靠工资养家糊口，怕丢了工作，没了工资，他们虽然想退集资款，但多少顾忌领导，体恤厂里。村干部们可不管这些，他们仗着自己是地头蛇，联合起来到厂里闹。从基建科到办公室，最后找到申厂长和大厂长，立逼着就要求退款。

六个村干部就是六万多。厂里维持正常生产，凑钱发工资都困难，哪儿能马上拿出六万多？大厂长和申厂长没办法，只好当他们面给财务打电话：就是停产也要在两天内凑六七万块钱。然后又好言相劝，在服务点招待他们吃喝了一顿，才把几位打发走。

虽然厂长们在电话里说，停产也得凑够六七万块钱，可刘科长哪儿敢因为这六七万让电厂停了产啊？这些年电厂效益是不好，可每天进的出的也不止六七万。只是这些钱都是照着萝卜挖好的坑——各有各的用。拿去退给几个村干部，其他用钱的地方，要钱的人咋办？

刘科长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拿着当天的付款明细看，一手半曲着，四个指关节错落有致地敲击着桌面。突然，他右手打了个响指，拉过电话给原料科打过去了。

“啥？又要压煤款，这还让不让人过了？”王志平的话还没说完，二臭就着急起来。“说好的工程先欠着，煤款照付的。这又……”

二臭觉得他们跟电厂的生意真是没法做了。招待费结不了，工程款欠着一大笔，煤款说好新账带旧欠慢慢结的。旧账一分没结不说，新账也打主意拖欠了。他不知道退了这六七个人集资款后，厂里会不会继续压他们的煤款，给那三十几家写了申请的退。

如果不是那几个村干部过来捣乱，工人们还能耐着性子等等。可听说厂里给他们退了款，他们就沉不住气了。找办公室，找基建科，甚至到服务点找杨建军几个：村干部的集资款能协商好，工人们的集资款协商不好？

工人的集资款退不了，杨建军服务点也不得安宁。工程款饶一分没拿，还得像拿了钱一样给过来责问的工人解释，扯谎替电厂遮掩。此时，不仅工人，就连他们也盼着厂里能尽快拿出解决方案来。

退集资款的事儿，领导也一直在研究商量，可三四十万，对于一个效益不好的企业，可不是个小数。二臭担心压煤款的事儿，不是没人提过，只是很快就被江主任否定了——这不等于让工程队贴着钱给工人们退吗？可除煤款厂里也没什么大款项可挪用啊？

申厂长觉得还是应该找杨建军几个聊聊。厂里是欠了他们不少，可偌大的厂子还能亏了他们？不过是迟些日子而已。

江主任的电话打到服务点时，杨建军刚挂了李巧燕的电话。

李巧燕搬家住进新房子的事儿，在百货市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她一起做生意的商户们都借着暖房到她的新家参观。她们摸摸这儿，看看那儿，越看越觉得单元楼比她们租住的民房强。楼里各有各的地方不说，关键是冬天有暖气，人不受冷。起早贪黑地做生意赚钱不就是为了过得舒服点吗？看了李巧燕的房子后，她们也都动了买房子的念头。巧燕打电话过来就是让杨建军帮忙问问，电厂还有没有没卖出去的房子。

虽然知道李巧燕问的是旧家属楼的房子，但她的电话还是让杨建军有了启发。他刚把退款的和买房的连在一块想，江主任的电话就打过来：申厂长找他有事儿。

晚上，服务点的雅间里，刘智谋、曹大兴、李喜贵聚精会神地坐在一起，听二臭兴奋地讲他的设想。

下午，在申厂长办公室，江主任先就工人们到服务点找麻烦跟他客套几句。接着申厂长又问了他们的资金周转情况。俩人东一句西一句扯了半天，才委婉地说，厂里资金紧张，要缓缓付他们煤款，让他回去跟刘智谋几个商量商量。

二臭知道厂里是想压他们的煤款给工人退。

从办公楼出来，他边走边想：原来的集资款一分没给。就电厂目前的形势，难保二次集资的钱不会挪用。煤款。工程款。他觉得是该拿这俩项欠账跟电厂算算了。想到李巧燕之前打过来的电话，一个大胆设想在二臭心里酝酿起来。

“可这要再压怎么周转？家属楼咱贷款给他们盖，难道煤也要咱贷款给他们送？”没等二臭把他设想讲完，急性的曹大兴就着急起来。对电厂欠账，他真有点怕了。

“卖房子啊！电厂工人不买可不等于房子卖不出去。”刘智谋兴奋地接过话说。“已经退了款的和想要退款的加起来有四十几套房，咱们边盖边卖，这钱不一样能周转？”

刘智谋觉得二臭的设想不错。答应电厂压煤款给工人退，等于无息贷给他们四十多万。以这四十万做筹码，电厂肯定同意把家属楼所属权给他们。这样，房子二次集资就不用电厂经手，也不怕被挪用了。除了职工集资的房子，其他的房子他们还可以按市场价出售。

电厂以偿还外债，安置工人为条件，将木器厂的地皮买下，本想解决职工们的住房问题。不想效益下滑，一部分工人没了购买能力。为了给他们退房款，领导们不得不与杨建军、李喜贵他们的工程队协商，在保证电厂集资工人利益的前提下，把家属楼相关建筑、买卖和定价的权利给了工程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