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缓,被初冬的冷气中和了的光线,撞击在高楼大厦上一块块的玻璃上,反射出晃眼的光芒。
通往乡镇的面包车上,三平米不到,大大小小挤了十三个人,这让我想起被装在玻璃罐的腌茄子,软绵绵,黏糊糊,捅满了所有的角落,仅有的一丝空气在众人的鼻孔里呼出,呼进。乘客们去一波,来一波。座位没有了,隐藏在座位底下的马扎上阵,总不会让回家的乘客失了回家的兴致。车窗紧闭,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晃晃悠悠,行走在水泥路上。
司机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安然地和副驾上的乘客聊着彼此都熟悉的人。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听见一些乡俗哩事,家长里短,单位里的谈话都是经过大脑过滤了的,美化了的,掩饰了的,大家都成了工作这台机器上的螺丝钉,没情没性,规则化,距离化。
我被挤在了车子最靠左的角落,早上没吃早饭,肚子里稍微有些翻腾,比较轻,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基本能保证安然到家。
透过冰碴浸渍了的车窗,模模糊糊看见窗外连绵的山,不高,却也满足了我对山的敬慕之情。身在平原,能见着一处凸起的高地,都能让人兴奋一下,何况这样有模有样的山,静穆,神圣,仁爱。
想起前日苏东坡传里提到,苏东坡是不怕鬼神的,有一次带家人游山,山神挡道,风起云涌,狂风呼啸,带着沙砾,裹挟了一大家人,其余家人都吓得躲往暗处,唯有苏东坡迎风而行,转着圈儿的狂风气势越来越弱,最后化为乌有。
我纵爱山,但自认气势较弱,洪福太轻,挡不住鬼神的侵袭,纵有向往之情,也只能化作内心的一股热情的腔流,不能付诸实行。
说到这里,又开始羡慕古人了,苏东坡虽从高位跌落,但却可以领着薪水游山玩水,畅游不归,而我等挣着微薄的薪水,却以身委事,不得空闲。无有一暇留给自己。行走在路上的只有身体,无有灵魂。
我把身体交给了生存,灵魂还在远离诗一般远方的此岸徒步跋涉。彼岸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白云千载,蓝天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