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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的小说可以缩短飞机行程,或者暂时让人忘了头疼和不快,就足够了。”
——劳伦斯·布洛克
至今还记得看到劳伦斯·布洛克《八百万种死法》深红色封面刻印字时的惊诧,“纽约,有八百万人口,有八百万个故事,有八百万种死法”,一句话将不可预知性的悲剧和死亡表述地绝望而简单。他在采访中说,当时每天都会在纽约买一份报纸,每天都看见不同的死亡事故,有些很是离奇古怪,于是激发了他写此本小说的冲动。
这仍是受众人喜爱的“马修”系列之一,结尾通常离不开“戒酒会”。
轮到我发言了。“我的名字叫马修。”我说,然后顿一下,从头开始。“我的名字叫马修。”我说,“我是酒鬼。”然后最他妈的要命的事情发生了。我开始哭起来。
小说的主角是一个叫马修的私人侦探,当警官时因误伤一个小女孩而被取消执照。他有他的弱点,嗜酒,甚至差点因此丧命,在清醒和迷糊间游荡的他,不得不寄托于戒酒例会,从他人的经验和自我解说中缓解。
劳伦斯·布洛克笔下的马修,敢说敢做,有时机敏过人,是个典型的细节控,有时脾性也有犹豫徘徊,至少从他对喝酒这件事的态度可以看出。真性情的马修,有那么多读者喜欢他,等待着他在下一本的离奇经历。
多年前,劳伦斯·布洛克来北京接受采访,并在北京大学演讲。演讲中,他说,40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他人生接下来的40年都要帮一个他不认识的,甚至不存在的人物写传记,他有可能会非常惊讶。
“以前有一个美国的爵士乐手活到了100岁,他过100岁生日的时候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会活100岁,年轻的时候就对自己好一点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怅惘,“是的,如果我知道我要写这么长时间的马修,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会对他好一点。”
布洛克很认同弗兰妮·奥康纳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从童年一路走来的人,都有足够的素材写作。”
为了什么写作呢?布洛克的回答是“如果我的小说可以缩短飞机行程,或者暂时让人忘了头疼和不快,就足够了。”
2
曾读到一句话,“写作是一种飞翔”。它的意思是超出平常的一种状态,进入其中,把世界留在另一边。说得真好,这种与众不同的感受,没有经历过的人,恐怕是无法体会的。
联想到自己,大学念编辑出版专业,进而去报社、杂志做记者写稿,再到如今的编书,业余的撰稿写文,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与形形色色所遇之人的故事相伴。
时间相对自由,却也不像外人以为的带个笔记本边度假玩耍边敲几行字就成,而是几乎不分白天晚上(更无关周末)地盯在电脑前看稿、收集资料、琢磨字词,分析结构,提出建议,看着空白文档一点点地填满。旁边是一摞一摞的参考书籍。一个闭关完,透口气,又是数多天的闭关。忍不了寂寞的人,注定是跟这行无缘,也永无法深入它的内髓。
时间看似绵长,又总在月末到来时恍惚。可一旦疲倦时,偶尔泛起一丝放弃念头,记忆里那无数次被某一行文字击中的感觉便齐哄哄地唤醒我。还有从这里、那里读到的故事,没有它们,也没有现在的我。
在纸媒工作,我也恰好有幸在做这件事,一次次坐在访谈对象的前面,好奇心与我为伴,静静地探头探脑了解对方和他的世界,听他谈所做工作的热情、困惑,以及偶发的体悟。把满满的录音和收获带回,打开电脑,自然地,就会想把这些珍贵的、不记录就永久遗失的“表达”,认真梳理好,连上线索和背景资料,给看杂志的读者,令他们受用,哪怕只提供了一点慰籍,疏解了一点孤独,得到了一点启发。
这么多年来,只和文字打交道,只喜欢这一行,并不偏离半步,也算是我最固执的坚持了。杂志关门前的最后一期,和Joanna去艺术家马良的工作室采访,他对我们说的一句话仍时不时在我耳边持续回响,“职业文艺青年是搏命的”。
“我们这种文艺中年,是从文艺青年过来的。职业文艺青年是搏命的,真正搞摇滚的人,是不管穷到哪种程度都还要继续,这是褒义的文艺青年。还有一批人,只是喜欢文艺青年的感觉,其实自己完全不能身体力行,吃不了苦。”
花了心血的创作背后,是无数个在台灯下用功的夜晚,任何一行都一样。而热爱就是,忙碌且幸福着的感觉。
还在路上,一步步走得踏实,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