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蛋炒面

橱窗外人际寥寥,寒风狂乱地席卷着枯叶,来往行人不得已将脖子深深缩进围巾里。我抬眼看了看挂钟,指针显示现在时间七点半,小田的身影却还没出现。

我正打算问老板再点一杯啤酒,店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寒流钻进来。小田穿着加厚的棉袄出现在店里,周身仍冒着从屋外带进来的寒气,外套有一半还粘着灰土。

“小田,你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喘着粗气一边解下围巾,脱下外套,一边和我们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唉……今天任务有点多,就加了会儿班。想着你还在这等我,回来就打算骑单车,这样能快点到。但是刚才过转盘的时候,一个出租停在路边,后座客人打算下车。我一心想着要快点到,就没注意到司机打的双闪灯。我当时正想从马路边缘穿过去,刚好撞在后座正打开的车门上。结果脸朝天,一屁股摔地上咯。”

小田一边说,一边配合动作比划着。

“不过问题倒是不大,我当时就起来了,拍拍裤子打算继续骑。没想到出租司机不乐意了,人家还下车把我叫住,问我怎么一句话没有就走了。给我气的,我摔了的人没说话,他到先有理了!”

小田摆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就等着我跟他一起诅咒那不讲理的司机。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店门“吱呀”一声响,又一股冷风被带进来,店里使人感觉比之前寒意更重。小田好像被这股风吹傻了似的,表情突然僵住。

“哟嗬,不打不相识嘿!”

“老板,一份蛋炒面。”

面前是个留着平头,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

“呵,是你呀。”

小田略显尴尬地笑笑敷衍道,店里气氛凝固起来,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寂,只有后厨不断传来铁锅和炒勺的碰撞声。我侧过头看到马路边停着一辆通体漆成绿色,脑袋上还顶着写有“出租”二字的顶灯。

“小伙子,你刚那下没事吧?”

中年人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事儿,有事儿的话我也不坐这儿了。”

小田没好气地回答,本来缓和了一些的气氛又陷入僵局。

“年轻人,我刚刚一路开着车就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得反思一下。大概也是因为我停车位置选的不够好,才让你没看清楚迎面撞上。”

中年人呷了口茶,缓缓说道。

听到这话十分诚恳,小田的冷脸一下子柔和下来,甚至还有些微红。

“我也是没看到您打的双闪,只急着往前冲,刚刚确实着急赶路,不好意思啊。”

“嘿嘿,我这人也是,一出事就爱埋怨别人,家里老婆孩子都对我有意见了。前两天我在家找件外套,半天找不到干着急,就气冲冲跑到女儿跟前问她是不是给我乱放了。她大概也是觉得我态度恶劣,当即就跟我吵起来,连着好几天都没跟我说话。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外套让我在衣柜最下头找着了!我当时就后悔呀,想着当天下班回去一定跟女儿道歉。那天下班,我买了女儿最喜欢吃的水果蛋糕,回去才发现原来她自个也在那自责呐。她也亲手炒了一盘蛋炒面打算跟我赔礼。”

“您的面来咯!”

店老板端来炒面放在这位大叔面前,大叔从筷子桶抽出筷子。

“哈哈,不过我女儿从小让我们宠着,其实是不会做饭的。要不是代表她的一份心意,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口哩。还是这家的味道比较好呀!”

大叔朝我们做个鬼脸,埋下头美滋滋地吃起来。

“你们二位吃点什么呢?”

店老板双手撑在柜台上,看看我又看看小田。因为小田一进店就开始抱怨,到现在我们都还没点单呢。

“那不如我们也尝尝蛋炒面吧?”

“好啊!”

“老板,两份蛋炒面!”

小田说完,冲旁边的大叔笑笑,大叔只笑着点点头作为回复。

“好嘞,两份蛋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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