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石让的钢琴曲吸引我重温了日本电影《菊次郎的夏天》,作为北野武最温情的一部电影,将音乐中的画面感充盈到了极致。
《Summer》与其名字相得益彰,轻快的前奏让你眼前立刻浮现出初夏晴朗的早晨,知了还没有那么吵,天气也还称不上炎热,露水中透着点潮潮的感觉,太阳就在这时候跃出地平线,普照大地。影片中出现了主人公之一正男,作为刚刚放暑假的小学生,其心情怎一个爽子了得,欢快地与同学告别。在这时候遇到了另一个主人公,其在剧中的人设是一个窝囊,自私又可笑的屌丝男。通过他与妻子的对话,介绍了正南的家庭背景,没有父亲,母亲也离家出走,同时也描述了外人眼里孩子的性格,沉闷,刻板。这点在随后正南与奶奶的对话中也得以证实。放了暑假的正南开心地提着自己的足球去训练,却发现足球训练班假期不开课,导演用了接近3分钟的剧情,来呈现大大的足球场里,孩子孤单的身影。长长的镜头,将孩子的落寞放大到你足够心疼。正南去找朋友玩,镜头里是别人一家人要去旅游坐上车的画面,正南眼里满满的是羡慕、忧伤、落寞。即便如此,百无聊赖的他回到家后确是选择一个人写作业,这种神操作,在放暑假的第一天,也是让我们对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有了更多的不忍。
直到收到邮递员的信件,正南决定自己去找妈妈。这时候又遇到了屌丝男大叔,在老婆金钱的诱惑下,他被迫同意带正南到另一个城市找正南的妈妈。这个总共不到五分钟镜头的屌丝男大叔的妻子,不仅给正南了出门的邮费和保镖,而且自己亲自去告诉正南的奶奶,自己老公很无聊,带孩子出去旅游,免去老人家的各种担心。这个别人家的阿姨,是这个剧里第一个善良的小人物,她讲脏话,骂走那些抽烟的孩子;她和老公互骂。甚至,如果不细细回忆,你会忘记她的存在。但是,她的真实,是那个夏日里正南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情。
另一个人性复杂的人,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屌丝男大叔。作为主人公,他是多么地没有主角光环。镜头里,刚出场的菊次郎懦弱地待在妻子身边,歪着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当妻子教训周围抽烟的高中生,说如果你们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像他一样时,他竟然比划出一个“耶”的手势,让人哭笑不得。这是不是也是导演选择在故事的最后才告诉大家他就是菊次郎的原因,毕竟这样的主人公是很容易让人弃剧的呀。这个以“怂”出场的男人,接下来演绎了更加奇葩的剧情,他带正南进赌场,让孩子猜号码,赌输了钱又教孩子骗人骗车,甚至抢车。这家伙,是007附身吗?为什么邦德抢车都帅出天际,从这家伙身上看到的只有猥琐。剧中如何拦车的镜头描写最多,装可怜,恐吓,装赖皮,在街道中间放钉子,许多的许多之后,他们遇到了一个到处旅游的诗人。这时候,菊次郎才知道,原来拦车只需要好好说句话就行。作为一个人到中老年的人,竟然才得出这样的结论,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也忍不住像,这个男人这么多年都是怎么活的。
在对这个男主忍无可忍,对导演快要绝望的时候,出现了第一个泪点。当正南和菊次郎终于找到正南的妈妈时,妈妈早已另外成家,她拉着另一个小女孩的手,一家人幸福地让你不忍心看孩子的眼睛。这点和国产剧的安排截然不同,小男孩不应该跑上去叫妈妈,然后妈妈新家庭的婆婆和老公发现,原来这个妈妈另有隐情?然后,然后这部电影,就成为一部剧了?纳尼,原谅我,想多了。正南在海边,抹着眼泪。大叔毫无办法,他发现自己竟然不会安慰一个孩子,最后抢了别人一个铃铛,骗正南说是妈妈留的。孩子天真地摇着铃铛,你突然就哽咽了。
钢琴曲《Mother》是第二个泪点。它以轻快柔和的调子引入,随后进入了忧伤的氛围,你似乎看到窗边一位等儿子回家,或者送别的母亲,那种种不舍和思念在主旋律中具有极强的画面感。看了电影才知道,这是菊次郎去养老院看母亲的画面,他远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坐在窗前,不愿意和别人交流。她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后悔自己曾经抛弃了孩子,还是早已经不记得他。这时你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正南一个人在找母亲,年幼地和年长的菊次郎也在进行同样的旅行?只是,人生的有些旅行,是没有名堂的。因为,你已经不是孩子。当你知道这个男人,和正南一样,在童年没有关爱的情况下度过了半生,你是否会理解他的懦弱,自私,无赖?音乐响起,菊次郎呆呆地站在那里。当别人问是不是需要去叫他母亲时,他说不用了,然后落荒而逃,在敬老院外的长凳上坐了许久。
北野武用一场公路旅行,穿起来了多个小人物的梦想、怪僻、善良。有人追求诗和远方,有人看起来像不良少年,却为博孩子一笑跳入水里当八爪鱼。没有主角光环,却温暖了这个为生活所伤的正南,也温暖了菊次郎。匆匆赶路的世人,看惯了路人A面留下的定论,是否会翻看B面不为人知的伤痛?如果你是个大人物,哪怕有C面,也会被世人翻个底朝天。如果是小人物,恐怕A面都上不了台面,更别说BC面。谁在乎呢?这是北野武的闪耀之处。
故事的结尾处,正南问菊次郎,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不是正南找妈妈,而是菊次郎的夏日旅行。
与中国的喜感文化不同,日剧中总是透出难以捉摸的悲感,压抑感。那谦虚、礼貌、鞠躬背后,你看到的是无形的束缚,而灵魂深处是《深夜食堂》里的释放,是菊次郎的放飞自我,是多个剧里被抛弃的青春期孩子,是不会表达爱只以棍棒或冷漠来表示家长作风的父亲,但点滴之间透露出来的温情,也足以让你在一瞬间温暖。就如正南和菊次郎这个,刚刚好的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