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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香兰骑车在花园小区门前停了下来,她的母亲住在这里。她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看着房屋里透出的闪烁的灯光,想像着母亲孤身一人在家一定很寂寞,此刻她可能蜷缩在沙发上,电视机打开着,里面笑语喧哗,而她却在打着瞌睡,也可能她正在厨房里忙着洗菜腌渍第二天的小菜,然后分给她最爱的女儿们,再或者她也许会戴着那幅老旧的老花镜,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用坏了的床单、衣裤剪成鞋样,用细密的针脚把一片一片的鞋样缝合起来做成鞋垫给自己和孩子们穿。想到母亲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与甜蜜。她转身走出了小区骑车来到了妹妹家。
妹妹家住在市里豪华的金色地带小区,那里住的都是本市名流商贾。妹妹是个极好强的人,为了给自己和丈夫撑面子,也为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小区临近全市最好的小学,为了儿子将来能去最好的学校,让儿子接受最好的教育,她咬着牙贷款买了这所足有二百平的大house。还款的压力可想而知,打碎牙齿和血吞,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但是,表面上她却装作乐观坚强的样子,从不把落魄的样子暴露在外。
金香兰按响了门铃,门自动打开了,她走了进去。
妹妹金香梅穿着蚕丝睡衣站在客厅里迎接她。她虽然只比金香兰小三岁,但是看起来她却不到三十的样子,年轻而又高贵,她梳着干练的短发,鹅蛋型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特别精神,她唇红齿白肤如雪,是个标准的美人。因为心态好,所以她看起来才更显年轻吧。两个人真的不像姐妹,相比之下,金香兰显得有些苍老而朴素。
“姐姐,怎么这么晚来了?有什么事吗?”看到姐姐脸上的红手印吃惊地问:“姐夫打你了吗?”
“没有,是一个家长打的。”金香兰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最后她说:“小梅,我累了,要洗洗睡了,你也去睡吧。”
金香梅一听火了,“这是什么家长啊,再怎么说也不能随便打人啊,这人不能就这么轻易地饶过他,明天就带我去找他,我非把这一巴掌还回去不可,这么欺负我姐可不行!”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惹事了。”
“什么叫惹事啊,你看你这老师当的,吃了亏也要当哑巴,这么窝囊,周启笛不在家,他要是在我还要告这个家长呢,未成年人保护法也不允许家长随意打骂孩子,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周启笛是金香梅的丈夫,本市小有名气的律师,他宁可一个人担负起养家的重任,让大学毕业的金香梅当了全职太太,在家陪伴孩子。他因公事出差,所以,金香兰才敢来打扰妹妹。
“这点小事看把你气成这样,要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来了,快别说了,一会儿该把宝宝吵醒了。宝宝是金香梅的儿子,6岁,叫周金宝,正说着,周金宝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里走出来,“妈妈,你在干嘛,都把我吵醒了。”
金香梅赶紧噤声,她跑到儿子跟前抱起了他,“儿子,对不起啊,妈妈太大声了吵到了你,没什么事的,你别怕,妈妈带你去睡觉。”孩子看到了金香兰喊:“大姨,大姨。”金香兰赶紧跑过去,她很有孩子缘的,周金宝从小就和金香兰特别亲,她没有孩子,对孩子有一种渴望,所以特别喜爱宝宝。宝宝冲着金香兰奓着小手,金香兰抱过他,他便像小绵羊一样依偎在她的怀里,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怜惜,他嘟起小嘴喃喃道:“大姨陪我睡,大姨给我讲故事。”
“噢,好的,宝宝不怕,宝宝乖,大姨陪你睡,大姨给你讲故事。”说着抱着着孩子走向卧室。金香梅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不觉笑了,“这孩子就跟你亲,你跟他亲妈一样,我这妈倒像外人了,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还不嫉妒死我。”
“我是他姨妈,当然和他亲了,你不用吃醋,没人能抢夺你这亲妈的位置。”
说话间,她们来到宝宝的卧室,把宝宝放到床上,金香兰脱掉外衣躺在了宝宝的身边,把他搂过来,她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柔声讲安徒生童话《丑小鸭》,在一个夏天的午后,鸭妈妈的孩子们啄破了蛋壳从里面出来了,他们连滚带爬地来到这个新奇的世界。可是,他们中的四个都是披着黄衣服的小黄鸭,只有一个却顶着一个毛绒绒的大白脑袋,怎么会这样呢?鸭妈妈觉得奇怪极了……
她的声音柔得像蜜,轻得像风,安抚着孩子的心,宝宝听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依旧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停止了讲述,屋子里静极了,只听到孩子均匀的呼吸。
等到孩子睡熟了,金香兰抽出了手臂缓缓起身轻轻地走出了孩子的卧室。
跟着妹妹来到二楼客房,关上门,“姐,你真行,要不你来给宝宝当私人教师好了,报酬方面你开口,要多少都行,一定会比你在学校里的工资高得多。”金香梅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好多家里条件好的都给孩子请私人教师,让孩子接受更精致的教育,你和孩子那么亲,又是孩子亲姨妈,你教孩子我放心。”
“咱宝宝我会努力教他的,你的情况我很清楚,还给我报酬,你还嫌周启笛不够累啊!不过,孩子还是要接受学校系统的教育,尽早地接触同龄人群,这样才能适应环境,学会与人交流与沟通,让孩子建康成长,那些身体或心理有残疾需要特殊帮助的孩子才会请家庭教师。”
“我说不过你,明年宝宝就要上一年级了,我想让他上他市最好的学校,我搬到这里忍着压力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宝宝。都说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找个好学校,再找个好班主任才能为起跑作最好的准备,孩子才有可能不输了比赛。”
“教育不能只依靠学校,家庭也要负起责任来。”金香兰边说边洗漱,“我的好妹妹,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下楼睡吧。”
金香梅说:“好的,你睡吧。”她关上了房门走下楼。
金香兰坐在梳妆台前,胃开始不舒服起来,这才想起今晚她连饭都没吃,到现在她有胃虽然难受但是吃饭的欲望全无,算了不吃了。
她爬到了床上,屋子里瞬时静了下来。金香兰双眼望着天花板一时却又没有睡意了。丈夫的电话没有打过来,她们的婚姻像一潭死水,她处于缺氧状态。她是一个传统古板,委曲求全的人,即使身心疲惫也硬扛着。所以,她才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麻痹着自己的情感,闲暇的时候,那种乏味空洞抓碎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