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离开的时候,我不在身边,那时,我在武汉上大学。家里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可我却有隐隐的预感。
那年的九月二十五,也就是我和爷爷一同生日的那天,我战战兢兢,坐立不安。我知道往常的这个时候,妈妈他们已经去给爷爷庆祝生日了,热闹之际爷爷一定会想起我,他们一定会给我打电话,嘱咐我在外买点好吃的。可我一直没有等到电话,我也不敢打回去。到了元旦,大姐结婚,发过来的照片里,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到了,可我找了好久,没有找到爷爷的身影。
我的预感确认了,想起那个总是坐在树下眯缝着眼等我们回去的外公,眼泪偷偷地流了一次又一次。
如今,爷爷离开我们已经十来年了,可在我心里,关于爷爷的记忆却从来没有褪色,仿佛爷爷从来没有走远,永远还是当年的样子。
小时候爷爷总是笑呵呵地一遍又一遍对我讲着那个故事:我那年过生日,你妈迟迟没来,我一着急就跑到你家去了,没想到就有了你。嘿嘿,你这小家伙,赶上和爷爷一天生了!就因为这个缘故,我也跟着沾了光,从小就开始过生日,而且总不会被遗忘。也因为这个缘故,我总觉得我和爷爷之间有一些别人没有的感情。
总记得那件事,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正在学校里玩,有人叫我说我爷来了,我抬头一看,那个坐在校长室门前的台阶上的老人可不就是我爷爷吗?我赶紧跑上去,爷爷提了一篮子好吃的,麻花花生油糕,他看见我上来赶紧就递给我一些吃。我坐在爷爷旁边,开心地吃着。这时有几个调皮的男孩跑过来,嘻嘻哈哈地问:你是不是卖麻花的?至今记起爷爷抬起头时那浑浊又带着微笑的眼神,我却在想到那个眼神时一次次地心酸落泪。后来爷爷给我兜里塞了很多好吃的,说你去吧,爷在这坐一会歇歇就回去了。 我就回教室了。我在教室一直心不在焉地玩,等我想起来再出去看时,已经不见了爷爷的身影。后来我一直懊悔,当时为什么没有陪爷爷一起往回走一段路?为什么没有陪爷爷多说几句话呢?我总觉得,如果我多陪陪爷爷,他就会更开心一些。
还有一次是更小的时候,我要买橡皮,问舅舅要五毛钱,舅舅说没有,让我问爷爷,我就问爷爷要,爷爷说没有五毛的,就给了我十元,那是多大的一笔钞票呀,我拿着,小心翼翼地,可还是在和小伙伴玩的时候丢掉了。 我没记得爷爷有任何责备或批评我的话,我眼前只是不断浮现出爷爷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那十元钱时的虔诚。那也许是爷爷上一次街的所有花销,可是爷爷毫不犹豫地给了我。小小记忆里的懊悔和难受持续到现在都没有减少一丝一毫。我多希望当时我拒绝了那十元钱,多希望爷爷是用那十元钱买了自己最爱吃的羊肉泡馍呀!
想起爷爷,总会想起他对我们的种种好,总会想起每逢周末他坐在院子的大树下等着我们回来,想起他一听到我们放假就拄着拐杖跑来见我们,想起他那高大却又佝偻的身影,每每都会泪眼婆娑。
等我再大一点,我知道爷爷的故事,妈妈姐弟三个,外婆早早因病离世,是爷爷 一个人把妈妈和舅舅他们辛苦拉扯大,等到妈妈舅舅他们都成了家,爷爷又把他的所有精力放在了更小一辈的身上。爷爷这辈子没享过什么大福大贵,他直到很大年纪还总是不停息地干活。但他是个有成就感的父亲,他的三个孩子,他的女婿包括媳妇每一个提起他都是满怀感激。他更是个慈爱有加的爷爷,他所有的孙子孙女们都无一例外地享受过他最最包容和广博的爱!
我何其庆幸我和爷爷同一天生日,这也许是上天给我一个安放思念和寄托的机会,我会永远怀念我那最最亲爱的爷爷!
(爷爷是我的外公,我们从小习惯叫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