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列车
程令仪
南方的冬天,也是冷得瘆人,刮在脸上也有些疼,人潮涌动发生混乱地声音,擦挤间,还有不知谁的汗臭味,也不知是谁的香水味,我看着他的背影,眼泪被味道熏得有些想掉了。
我送过他无数次,这一次,是他送我。列车发出轰隆轰隆地声音,他催促我上去,身份对换了,眼睛所呈现的,没有改变。
我与他向来不算亲热,约莫是从小不在他身边的缘故,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极少,父亲,一直是个很陌生的名词。
他弃医从商,便有诸多不如意,脾性也一日又一日的奇怪,更有甚之处,便是比女人还啰嗦,有时候我便觉得,他和我妈大抵是倒过来了。
我要去长沙艺考,本说好不必要他送的,他却坚持,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总算是把他原意开车送我去长沙,于是他送我去火车站。
行李是有些多的,他一下车,就抢着提我的箱子往前冲,腰身微微地弯着,眼睛里似乎只有我的行李一般,低着头就卯足劲儿地往前走。
我有些过意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事,而是我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我在他身后赶着,告诉他,箱子是可以拉的。
他停了下了,我走近他,猛然发现,他似乎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他向来都是一身整洁的西装,而今,却是怎样看,西装都搭得有些怪,上面是带黑点的条纹,西裤却是深灰色的。
我皱了皱眉,告诉他该怎么拉箱子,不自觉退后了几步。
他认真听着,点了点头,把小一点的箱子递给了我,我拉着就往前跑,回过头后,才发现他还在原地,他的注意力全在箱子之上,突然,他提起箱子就走,步履有些歪斜,嘴角轻微地咧着,整齐地分在两边的头发也开始往前额飘,皮肤有些发黄,配上他奇怪的妆扮,怎么样都怪。
“快走啊!”他催促我,我这才反应过来。
他随我一道进了站,候车室在二楼,却没有电梯,我看着高高的楼梯,有着发愁,一咬牙,准备提着箱子一鼓作气。
他却推了我一把,一手一个箱子,提着就往上走,手上的青筋露了出来,他走得极快,时不时还传来一声闷哼。终于,要拐弯了,他把箱子放了下来,长长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是否跟上了,便又开始往上走,大箱子撞到了他的腿,他的腿弯了一下,他仿佛没有什么知觉一样,继续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只是试图像抬袖子擦汗,手臂微微向上提了提,却因为箱子太重而作罢。
他的背也弯了下去,却依旧显得宽阔,我想起小时候的事,心里便是有些复杂,就好像同时打翻了厨房里的各种调料一样,上去之后,他便陪我一直等着,开始检票了,列车的鸣笛声传来,他这才催促我。
我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他,回去让妈妈给他好好挑身合适的衣服。
他又开始不停的唠叨,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早上要送你,我哪有时间挑着。”
耳边里又浮现一整夜都没断过的咳嗽声。
我看着他转过身去,他的背影是真的不挺拔了,或者像列车,就这样,越来越远……
爸爸前几天去染头发了。
很难过,岁月还是给我爸蒙了风尘
我在北京。
他在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