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天空是否挂着月光,街上景色如何,阿直全然忘了。只记得那次奋不顾身的奔跑,整整一公里,原打算去约定地点附近的车站等她,彷徨着害怕错过她下车的瞬间,担忧着会否等错车站。但他不能问,因为他们约好的是一次分手前的最后见面,这或许,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个温暖的惊喜。
但事与愿违,他收到了绝望的短信,原来对方说了要坐公交,结果却是哥哥开摩托载到约好的地方。于是,他只能奔跑,从一两公里开外的车站,飞奔回去,去见那个即将离开他的女人。
由于缺乏锻炼,一公里多的持续奔跑阿直其实是吃不消的,左侧小腹也因为剧烈运动开始绞痛,减缓下来喘息片刻,抓着的手机上看到她不耐烦的短信,又被着急的情绪催着大步大步向目的地跑去。就这样又惊又怕,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那个心爱的人面前,全然没有出门时努力装扮后的帅气。看着她冷冷的面庞,一句话也说不出,进了那间处处相恋时去的肯德基。
剧烈的奔跑抽空了阿直的脑袋,仅仅能对她的三言两语做出反应,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只觉得那天晚上的她穿得很美、很有她特有的味道,也化了细致的妆容,明白她是要给自己一个最美的告别。面对这个再不能以甜言蜜语相对、不让自己碰一下的她,阿直觉得周围的空气凝固而令人窒息。
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对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不舍得这最后的时光骤然终止,阿直投降似地开口问道:“我们还能再重新开始吗?”话刚出口便后悔了,他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内心总有个东西在翻搅着。
她说:“不可能了。除非时光倒流,我们回不去的,就这样吧。”说罢挣开阿直的手,推门而出上了她哥的摩托,在阿直追随而来的目光中,寂静无声地远去,消失在车流之中。
也许是想冷静,或是自我惩罚,阿直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步一步走回只剩一个人的家,瘫倒在沙发上,眼泪这才哗哗地沿着眼角滑落,滴答滴答敲打在皮质沙发的表面。
可是,他睡不着,运动过后的亢奋加上高浓度的情绪,使他辗转难眠。无奈只得走几公里路,去以前两人一起吃宵夜的小摊,叫上半打啤酒一个人默默独饮,平日里热情的老板似乎看出什么,也不去叨扰他。
六瓶酒尚未到底,他就已经跑到路边大吐苦水,鼻涕眼泪好似也一同下来,于是卖单回家。也许是把肚子里、脑子里、心里的东西,暂时全吐干净了,似醉非醉的晕眩之中,仿似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一个人的阿直小孩一样转过身子来倒着走路,抬头看见静寂的天空和一轮圆月,一步一步后退着,恍恍惚惚间街上的树呀楼呀都在随他倒退。
酒的帮助来得快去得也快,醒来后除了宿醉感,那铺天满地的伤感又重重压在阿直心头。依旧无法忘记心里的她,辗转几个月浑浑噩噩过着,几乎每天都要买酒回家助眠。终于有一次家里的酒喝完了,他又动身去宵夜摊子喝酒,而回来时,一转身再次像上次一样倒退着走。
这时他发现,天上的月亮正巧成了几个月前的样子,猛地抖个激灵,酒醒一半。在无人的街道上哈哈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倒,犯傻地认为发现了时光倒流的办法。他孩子一般天真地觉得,只要自己可以倒着绕走世界一圈,让身边的人事物在眼前倒退回去,即使不能真的回到从前,或许她会感受到自己的决心,愿意重新开始。
于是,简单收拾罢行李,一个未长大的成年人阿直,开始了他倒退着前行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