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春天的韭菜配新蒸好的黄米饭,朴素平常的晚饭,在杜甫的笔下,传递出友情的真挚、待客的殷勤、做人的醇厚,散发出无穷的魅力。春韭菜也因之浑身盈满了诗意。
宋人刘允成即以《夜雨剪春韭》为题赋句:
“杜老情何恨,东风夜雨春。
炊粱留客款,剪韭荐时新。”
韭菜是春天的鲜物,当令时节,吃时鲜是最惬意的。尤其在今天,菜蔬已然失掉四季分明的最大特点,人们对时新的感受应该更加鲜明。
明代高启也取杜诗余意作《韭》:
“芽抽冒余湿,掩冉烟中缕。
几夜故人来,寻畦剪春雨。”
春韭菜还是春韭菜,仿佛仙雾缭绕,诗韵缕缕。
韭菜的确是早春鲜。古人诗里多有提及。“绿针挦露韭,碧箸翦春蒿。”“历遍贵游无此味,韭和春雨笋和糟。”“涧碧山红锦步障,晚菘早韭五侯鲭。”苏轼干脆说“早韭欲争春”,春色十分,不止在枝头花间、陌上草色,也有韭菜奉献的清鲜春光。
头茬春韭菜割回来,炒一盘韭菜鸡蛋,又鲜又简单。细细地切了,还是配鸡蛋,再搁一把虾皮,包三鲜馅饺子才是正宗吃法。还可以烙三鲜馅合子,稍微有点厨房本事的人都能做。也能代替香菜,洒土豆丝汤里,滋味更鲜香。如果是古人,立春日互相赠春盘,韭菜也是春盘的一味当家菜。“浑未辨,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今天虽无春盘,但头茬韭菜饺子、韭菜合子做出来,老人总要喊附近的子女回来尝尝鲜。
《南齐书·周颙传》有记:“文惠太子问颙:‘菜食何味最胜?’颙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
晚菘是晚季的大白菜。其实晚韭也是好吃的。民谚云:“韭菜黄瓜两头鲜”。只是,春韭菜大大满足了人们心中的念想,秋韭菜得到的关注就少了。但古人诗里也不乏秋韭菜的身影。“腰镰欲何之,东园刈秋韭。”“谁共酌,翦霜韭。”“十月都人家旨蓄。霜菘雪韭冰芦菔。”大地产的霜韭也是美味,当吃季,还是要趁机多吃几回。不然又要等一个漫长的冬天,才能再尝韭菜鲜。冬天大棚韭菜供应充足,但是比起大地的当季菜,滋味究竟还是差一二分的。
古诗里还有咸韭菜、韭菜酱的一席之地。“初筵供园蔬,咸韭最为美。”“自笑胸中抵海宽,韭齑麦饭日加餐。”“斗酒适酤至,烹鸡漉韭菹。”小时候,爸妈偶尔也用淡盐盐一点韭菜碎,都是现吃现做的。正经的韭菜家的腌菜是韭菜花。每年七月中,韭菜花上市,买一二斤,洗净剁碎用盐腌一小罐。有时候,会切鲜黄瓜段扔进小罐里。等上桌时,腌在韭菜花里黄瓜反而夺走了韭菜花的热度。我疑心古人的咸韭、韭酱,可能也是韭菜花产品。韭菜鲜做最好,韭菜花却是腌做最好。单说吃韭菜,古人今人都有会吃之人,琢磨吃法也会有相通之处。
韭菜也好,韭菜花也好,当季下来,给人们提供的都是个鲜字,这一点,古诗里算是说了又说。冬天,若馋韭菜鲜了,可以煮面条就点自己腌的韭菜花,或者,读读古诗,聊以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