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米粒似的雨夹雪过,想寻初雪的影儿,四顾无踪,除了屋顶草丛树坑里残存着一点儿白,空气中留滞着一点儿舒爽的润,晨风中夹杂着一点儿雪化后的清冷,再无别的痕迹留存。
因了雨雪的缘故,昨儿还丰茂秀美的树冠,一夜间稀疏许多。枯干焦黄的树叶,一堆堆在路边树下排开,等着被装车运走的宿命。“落叶别树,飘零随风。客无所托,悲与此同。”
时令一到,该来的自然会来,该走的也要走。无数次的伸手挽留,无数次的轻言缓语,无数次的低眉垂首,阻不得风的脚步,挡不住雪的寒意。来与去的空隙里,有的是西风的影,寒雨的冷,有的是漠然无视的月色朦胧。时光流转,枝头那一抹残存的绿意,在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大背景里,一点点荡尽温柔。
或许,它冷了,冬日的阳光照得到身上,看着似乎暖,却传递不出足够的热;或许,它倦了,经过春的生发,夏的繁华,秋的肃杀,此时此刻,该是它休息的季节。
多情的麻雀,不体谅它的辛劳,依旧潜身藏于杂树丛里,恋恋不肯离去。有人或车过,呼啦啦惊飞出一群,腾空而起,转瞬又散落于地,蓬着一身灰扑扑的毛儿,瞪着一双迷离的小眼儿,不管不顾,依旧跳跃。鸟儿只是乐自己的,有林栖则栖,有食儿吃就吃,哪里管得许多!
怕冷的人儿,穿上厚厚的暖衣,独行于河边。
夏日曾汪洋恣肆的河水,该东流的,已流走;该入地的,已渗进。丰水期一过,按季节流淌的河犹如伤心的古装美女,谢芳华,别胭脂,披着缀有串串珍珠的素白纱衣,消得人憔悴,衣宽腕细,戴不动那几只细细夭夭的银丝镯儿。
落叶飞,水消退,沙丘生。高高低低的沙丘,掩着几湾逝水,一缕残阳。有闲情的,把车停在岸上,随意找个地儿,串上饵,挂一钓竿,陶醉于对河中的鱼儿将来未来的臆想中。或许,最美最诱惑的,不是鱼儿上钩的欣喜,而是等待,等待着对丰美收获的那份憧憬。
河水清且涟漪,一圈圈波纹漾起;河水清且沦漪,一缕缕光影暗消。高速与高铁,双桥如玉带,横跨两岸。无数大小车辆穿行其上,偶有子弹头般的和谐号列车出现,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倏忽而来,呼啸而去。
经过一大片矮矮的桃树林。桃叶已落尽,枝条疏朗,顶端部分在淡漠中朦胧着枫叶似的红。从没想过,繁华落尽,只剩下些光秃秃细碎的枝枝杈儿,也可以红得这般好看,这么醉人,这样满是蜜意柔情。
没有叶的树,依旧是树。冬天来了,褪去叶子,藏起精神,卸却青春亮丽的妆容,收敛着,积攒着,准备着。
或许,一声惊雷,会惊起蛰伏的潜能;或许,几滴春雨,能润泽虬劲的树根。落叶是一首优美的诗,片片飘飞;落叶是一曲无言的歌,黯然销魂;落叶是惜红的春泥,潜踪于树下,在等待。于无声处,默然听着来年春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