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两天手机被偷，戚小叶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预感。果不其然，父亲因意外弄伤了腿。赶到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没容她开口就说：“两套方案……”

打开电话簿，发现能求助的只有那位学长。除开三两好友，她向来不喜欢主动联系别人。而眼前的局面，容不得“不喜欢”。

果不其然，发过去的短信太过突兀，石沉大海。戚小叶硬着头皮跑到学长工作的医院，走到医生办公室四处张望，依然没有看见学长的身影。她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谁也没有义务要接受一个普通朋友的求助。刚准备进电梯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戚小叶！”

这声音听来十分熟悉，她回头看了再看，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谁能和这声音重叠。

再次等电梯的时候，她被人拍了一下肩头。眼前的人，高高大大，穿着白白大褂，戴着眼镜。再仔细看，身形变了，但那张万年不变的娃娃脸，是黎登！

“你生病了？”

“没呢，我准备找一个学长问点事儿。人都没碰到，唉。”戚小叶垂头丧气地说。

“还有你戚小叶吃闭门羹的时候呀。”

那句欠抽的话让戚小叶反射性做了一个掐他的假动作，两人相视一笑。这个场景太过熟悉，曾经在高中上演过多次。

老朋友就是，无论多久没见，总不会感觉到陌生。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听完戚小叶爸爸的事儿，拿CT一看，黎登就给了治疗意见。

两人热热闹闹在餐厅坐了好几个小时，恨不得将这几年没见的时光都说个遍。黎登瘦了高了成熟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张损人的嘴。好在他还是那么损人，那么直接，不然现在的她真不知道如何开口爸爸的事情。

“要常联系啊。”

“肯定的。”

2.

戚小叶不知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自从大学那事儿过了以后，她就和黎登渐渐淡了联系，这是她日后回想起来最后悔的一件事。

大学时，她暗恋一个男孩儿。戚小叶那时天真烂漫，受了《恶作剧之吻》的影响，决心遇上喜欢的人一定要像湘琴那样大胆。也许是“湘琴精神”的加持，她就这样展开了第一段恋爱。

那般大胆与忘我，那般奋不顾身，也只有那一回了。虽然是捧着真心开始恋爱，但年少时常常受不得任何气，每每吵架，总是句句伤人，心里是想退让一步，嘴上却再狠一分。最后因冲动分了手，戚小叶天真地以为那只是气话，还故作镇定等着他来复合，没想到等来的是他的新女友，短短七天。

年轻时的伤心总是人尽皆知，黎登知道消息后是第一个赶过来的看她的朋友。他带她满巷子找好吃的，陪她看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听她回忆那些甜蜜过往......在她伤心倾诉时，总会适时递上一张纸。是黎登，带她一步步走出回忆，走出伤心。她曾以为任何一个好朋友都能带她“疗伤”，所以忽略着内心异样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喜欢黎登的？但转念一想，那怎么可能呢？黎登是自己最信赖的好朋友，是那个她保护着的“弟弟”。自己是否被伤心冲昏了头脑，只想找个人排解寂寞？

为了摆脱这异样的感觉，最快的方式就是找下一个人。

当她把新男友带到黎登面前时，她至今都还记得黎登脸上那错愕的表情，里面混杂的是戚小叶读不懂的情绪。

那位前男友到底是怎样，她已经忘记了，但黎登与她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戚小叶你找男友，带不带脑子？”

“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黎登气到发抖，那样的冷言冷语是第一次。戚小叶不明所以，以为是找了新男友这件事惹恼了黎登，一句嘴没还。

“黎登，要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吗？”等他说完后，戚小叶讨好地说。

这句话像一颗被引燃的炸弹，炸碎了一个人的心——那颗想保护她却不被理解的心。

看着黎登冷下来的脸色，那近乎悲哀的眼神，看得戚小叶浑身一颤。那陌生的模样，让她知道定是做错了什么。黎登头也不回的离开，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孤独的背影。等到她想要找黎登道个歉，却始终没找着合适的时间。

隔阂摆在那里，像是一条警戒线，生硬地隔开了黎登的关心与戚小叶的迟钝。每每联络时，她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去说那件事，怕变得尴尬，于是选择说那些无聊的玩笑缓解气氛。但这些兜圈子的话落在有心人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你我之间本就不是害怕尴尬的关系，躲避矛盾绕圈子，才让我们真的变成了尴尬的关系。

戚小叶终于寻到机会去黎登学校找他，却看见了黎登，以及黎登的新女友——他们的高中同学。

一大段回忆过千百遍的铺垫词，就在两人出现在眼前的那刹那，全都飞走了。

3.

戚小叶转身就跑，她不知道的是，黎登在后面追了好久，也没找到她。

她更不知道，黎登身旁的女孩，并不是女友而是黎登的女性朋友，那天不过是恰好来找黎登玩。

黎登垂下头，看着自己被拒接的6通电话，不由得苦笑，小叶还是那么任性啊，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曾想借着那次争吵，奋力一搏表达心意，小叶也从他那过激的反应中感受到了什么吧，但她还是绕圈子。

她那么直爽开朗的女孩，绕圈子就是不喜欢吧。

念书时，他个子小小，斯斯文文，免不了受些男孩的恶意捉弄，戚小叶总会挺身而出，像个小女侠说：“谁敢欺负我弟，找抽啊。”他常常回忆过往，如果将小叶抽离自己的世界，那么笑声将会少去一半。

高中时，他自卑于自己的身材与外表，错过了毕业时的表白机会，将自己活成了她生命中最好的朋友。眼看着她恋爱到伤心，自己的心也被捣成稀巴烂。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为何自己不勇敢一点？但好在还能陪在她身边。

可后来她竟想给自己介绍女朋友，弄得自己气急败坏。缘分就是这样，只安排了你们相遇，却没有相爱的可能。

那天，他看见戚小叶的背影，一眼就认出来了。明明衣服和发型都不是印象中的她，但感觉告诉他那就是小叶。眼睛去寻找她，那是一种本能。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循着本能，靠近所爱之人。

戚小叶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整理自己的真实感情。后来的一切她都知道了，她看到的并不是黎登的女朋友，自己还有机会，还可以争取。但人就是这样，把感情理清楚了，理性却又出来捣乱。当初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人，分开了还会再遇到。而眼前这个让自己真正爱上的人，如果分开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她就是这样瞻前顾后，避免了开始，也放过了最可能拥有的幸福。不过这一切都不太重要了，她只能选择把这些事当作秘密烂在肚子里。

这一次她没有看走眼，走在黎登身旁的真的是他的女朋友，两人佩戴着一样的戒指，戒指在太阳中闪闪发亮。

而她的无名指上空落落，她记得她拥有的第一枚戒指也是黎登送的，他把可乐罐上的拉环拽下来送给她的。那枚可乐戒指——粗糙却沁满真心，是她亲手扔在时间的荒原上，却没勇气拾起。于是两个人的故事被写成了一个人的回忆。

文/申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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