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六月底,对于轻院毕业生的大多数来说,是个兴奋开心的日子。可是,这也是个伤离别的日子。对有些人来说,更是个黯然消魂、悲切痛苦的日子。这老三就是其中一位。
其实,117寝室聚会一向是八个人的。今天这一桌还少了一人,就是钱迪、郑沁芸的室友,老三的前女友殷琪。
殷琪是浙江萧山人,纤小聪慧,与个子高大的山东青岛大汉老三滕斌反差极大。老三是篮球特招生,校篮球队的主力前锋。大一开学没多久,借由尔仁等人与郑沁芸308寝室女生的聚会,这老三就丢弃了爱唱的吕剧,却喜欢上了婉转糯喃的越剧。两人一见钟情,投入爱河,形影不离。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89年没有什么人才流动一说,毕业了,老三必须回青岛市,而殷琪也要回到萧山父母的身边。殷琪前思后想,在上个星期向老三提出了分手。老三苦苦哀求殷琪,就差说出不服从分配要跟随殷琪到萧山的话了,可是殷琪还是大哭着向老三关闭了308寝室的门。从此,咫尺亦成天涯。
就在联欢晚会开始前,尔仁还是带着郑沁芸找到殷琪,叫她一起来轻院酒家218包厢宵夜。殷琪红肿着眼睛,木然许久,还是摇摇头。
尔仁暗叹,头一次见识到原来爱情敌不过时间和空间。尔仁不由为自己和小芸而庆幸。
尔仁看着对面的低沉的老三,不由想起一首唐诗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尔仁正要端起酒杯敬敬老三,那老三却涨红着脸先站了起来:“老五、郑沁芸,我来敬你们俩一杯,我看着你们这么要好,我,我心里真的很开心……这杯酒祝你们永远相亲相爱!”老三一仰脖,率先干了一杯。
尔仁已经连着干了3、4杯了,他端着酒杯,脸红脖子粗地,舌头都大了。郑沁芸在旁边担心地看着他,拉拉尔仁的衣袖。
“郑沁芸,你…你别拉老五。”老三看见了郑沁芸的小动作,又为自己倒上一杯,“你放心,我喝两杯,就让老五喝一杯。”
“滕斌,你也少喝点吧。”郑沁芸不放心地看看老三,知道他有心事。
“郑沁芸、钱迪、老大、老二、老五……还有老六!”老三一个个叫了过来,“我们今晚在这里,我借老二的酒,一起敬敬大家!郑沁芸,你也喝点,今后,我想再跟老五,再跟你们,大伙儿八个,哦不,只有七个人了……要再想在一起喝酒,可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大伙,大伙,可千万别忘了我,记得路过山东的时候,来青岛看看我啊,可别忘了我啊!”老三端着酒杯,抖索着嘴唇,眼里泛着光地看着大家。
尔仁看着老三,看着自己这个上铺的兄弟,听着老三酸酸的话,眼睛就有点模糊了:“我干!老三,我和郑沁芸一定去看你,你有空也到中吴来啊,找钱迪、老二、我和郑沁芸都行!”
218包厢的气氛悲壮起来。“干!干!不会忘记的,弟兄们一定常走动!”大家一饮而尽。
尔仁干了这杯,一下恶心起来,酒嗝一下就冲向喉咙:“呃——”尔仁就要呕吐出来。
郑沁芸连忙拿起纸,托住尔仁的嘴:“康康,快,我扶你到洗手间去。”
尔仁恶心得说不出话来,郑沁芸连忙扶着他走出包厢,来到洗手间前的盥洗台。尔仁再也忍不住,一下呕吐出来,吐得眼睛又湿润了,分不清是心酸的眼泪还是醉酒的眼泪。
郑沁芸轻轻敲打着尔仁的背,等尔仁吐完,又好好地给他洗了一把脸,然后再送尔仁回包厢,边走边埋怨道:“后面可别再喝了啊。你看你,不行还要硬撑!”
郑沁芸把尔仁送回218包厢,又道:“我去给你拿一条热毛巾去。”尔仁点点头,坐定,感觉吐了出来之后,反而好了许多。
众人见尔仁不碍事了,便又继续把酒言欢。
老大定定看着尔仁,道:“老五,够哥们!”
尔仁呵呵笑了起来,刚想谦虚两声,忽听见门外传来郑沁芸惊恐的尖叫声:“余尔仁,快来啊!”
尔仁浑身一个激灵,酒也吓醒了一半,不知郑沁芸发生了什么事。尔仁猛地跳起,“呯”地冲出门,顺着声音就急跑过去。
“干什么,流氓,滚开!”又听见郑沁芸又惊又吓的骂声,好像是在楼梯那儿。一个油腔滑调的男人还在调笑:“美女,别说两个人,你就是叫十个人来也没用!”
尔仁“踏踏”地往楼梯口跑,跑到楼梯口,就见俩个街皮在嬉皮笑脸地把郑沁芸逼在楼梯上下拐角,准备动手动脚。
尔仁怒火中烧,操他妈的,敢到学校来欺负我的小芸?尔仁跑过去,抬起脚冲着想去拉郑沁芸手的街皮就是一脚。那街皮似乎听到背后有人跑来,转过身来,正好肚子就狠狠挨了尔仁一脚。
“哎哟。”那街皮受了一脚,大叫一声,被撞向墙壁,倒了下去,又咕噜咕噜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康康!”郑沁芸见到了大救星,赶紧跑到尔仁的背后,手里还拽着条毛巾呢。
“妈的,敢打我兄弟?”剩下的这一个五大三粗,见被尔仁偷袭了一个,恼羞成怒,举起碗大的拳头朝着尔仁的胸口就打来。
“康康!”郑沁芸吓得叫了一声。尔仁忙抬手格挡,却没想这街皮力大,尔仁只化解了小部分力,还是吃了这街皮狠狠的一拳。尔仁胸口剧痛,闷叫一声,连着退了几步,幸亏给郑沁芸扶住。
这街皮冷笑一下,道:“叫你充英雄,给我躺下!”说着,又拔起拳头,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大喝:“住手!”一只巨手蓦地抓住了这街皮的拳头,街皮“唉”地一声痛地叫唤起来。原来老大他们已经赶到了。
这时,楼下“大哥,大哥”地叫喊着,也赶上来七、八个街皮,大多上穿无袖衫,下着可以扫地的喇叭裤,有两个还赤着胸膊,有意无意地露出肩膀上的什么虎、狮、豹的纹身。
这街皮想是横行惯了,见来了帮手,更是有了胆气。他右拳被老大抓住,便腾出左拳,就向老大胸口打来。老大就势用力按住他的左手,口中叫道:“你奶奶的熊,还要跟你大爷耍横!”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街皮鲜血迸流,眼棱缝裂。老大往他小腹又是一拳,这街皮“妈啊”叫了一声,腾地一下,就跪倒在地不起。
后面的街皮们见他们大哥被人打倒,冲上来就要群殴老大。老大身后转出来个老三,只见他怪叫一声,整个身体转了180度,连续飞起两脚,就击倒了两个,滚下楼去。
尔仁还是第一次看见老三有这样的功夫!晕,这老三把这里当篮球场了。旁边的老二直脸上放光,大呼“好啊!好功夫!”
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在刚才被尔仁踢倒的街皮带领下,呼啸着就向老大、老三冲来。老三恶向胆边生,抽过老二手上装佯用的酒瓶,抢到老大身前,对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挨尔仁踢的街皮的头,闪电一击,只听“呯”地一声,老三手上的酒瓶只剩了一半。老三身体迅速一曲,又是一个下击,将酒瓶用力向第二个街皮的腿扎了下去。
郑沁芸吓得闭起眼躲在尔仁身后。尔仁心一凛,侧过头去,也不忍再看,耳边传来“啊——”地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声。尔仁还在等待,但迟迟未传来第二人的惨叫声。
尔仁诧异,转过头。原来,惨叫的是腿被扎的,那街皮抱着血淋淋的腿痛得是大呼小叫,哭爹喊娘。那第一个被打破头的,鲜血从头上直流下来,人已经晕了过去—所以不会叫了。
那剩下的几个街皮目瞪口呆地看看老三,又看看老大,一声不敢吭。老三冷着脸,举起手上还滴着血的半截子酒瓶,红着眼睛大喊:“还有不怕的,就赶快上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