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烤鱼
凤九觉得现出九尾红狐的原身，其实也挺好。好处之一是比两条腿儿的人身跑得快，窜两窜就追上了人高腿长的东华帝君；好处之二是狐狸毛厚，与东华见面尴尬脸红被他瞧不出来；好处之三就是身量小、省地儿。
眼下身量小巧没占多少地儿的九尾红狐白凤九正心花怒放地蹲在老龟趺硕大的头顶上，任由它驮着在碧海苍灵的锦山秀水间徜徉，九条赤焰一样华丽的狐尾悠然自得地在身后轻摆。
凤九心情大好，早就将清晨醒来让她心中纠结的囧事忘到了脑后，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周遭应接不暇的美景与上古神兽龟趺的身上了。
而人一兴奋，话就有些多。凤九一会儿用前爪指着某一处美景央求着老龟趺驮他们去那里看看，采一束奇花、摘几枚鲜果；一会儿又指着另一处要去看看、伏在暗处瞧一瞧在那里出没的珍禽灵兽。一上午的时光就这样转瞬即逝，凤九将上了年岁的老龟趺指使得团团转，顺带着也将东华帝君晾在了一旁顾不上搭理。
凤九心里其实有许多问题想问一问老龟趺，比如它有多大年岁了？是什么原因投在东华帝君麾下效力的？当初在神魔大战中它又是怎样将魔族大本营背后倚靠的山脉拱断了的？……
怎奈老龟趺虽通灵，听得懂人语，却打一见面就不曾开口说过话。凤九心中暗暗感慨，兴许它和当年九重天锁妖塔里的那只镇塔妖一样，上天给了他们独特的异能，却没能让他们学会说话，这不免叫人遗憾。
“这世上的生灵若都像你一样话多，岂不是聒噪得很？”凤九正与老龟趺分食岸上刚刚采摘的鲜果，东华帝君即在凤九身后不远处悠悠叹了一句。
凤九呆愣了片刻，前爪中捧着的半颗果子滚落在苍灵泉水中也顾不上了。凤九甩了甩头，摇着九条尾巴慎重地踱到东华帝君面前，小巧的身体端庄地坐好，一副质问的语气问道：“所以说，帝君，你终究是懂得读心术的。我刚刚心里想了些什么，你都知道对不对？”
东华依旧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置可否。
凤九心头顿时涌起一丝怒意，感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他耍了一回。想当初她化身成狐狸，终日在太晨宫里陪伴他。而他也日日将她的狐狸原身抱在怀里不离手。那时凤九依偎在他怀里，心里对他的思慕他必然也都用读心术读得明明白白……
凤九觉得自己掩藏在厚厚的狐狸毛下的脸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往复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将心头那簇火苗熄灭了。
凤九蹲在东华面前仰望着他，他银发垂落冷肃华贵，薄唇微抿自带威仪，日光在他背后晕成一道耀眼夺目光圈——他本就是天地共主，法力无边的神祇，四海六合八荒都在他掌控之下，何况是她这样一只年岁尚幼的小狐狸。
上辈子，她那些少女怀春的小心事对东华来说早已不是秘密。有成玉和司命在，对全天下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不是秘密，她也就没必要纠结当初东华是不是故意对她装傻。
想通这个道理对于乐天派的凤九来说并不难，她向来会开导自己。心中一片坦然的凤九精神一放松下来，顿时感觉腹中空空咕咕直叫。但见老龟趺身下的万里碧波苍灵泉水之下正有成群的鱼儿结伴游过。凤九双眼放着精光，兴奋得摇了摇身后的九条狐尾，蹭一跃跳入了水中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就消失不见了。
饶是东华这样一位见过世面又懂得读心术的神祇，也被凤九毫无预兆地窜入水中吓了一跳。他原本见凤九正因为自己以前对她隐瞒了通晓读心术的事生着闷气。她那气呼呼的样子着实可爱逗人，东华本想着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抚安抚哄一哄她，就那一走神的功夫，凤九便完全变了副神情，方才那一脸的闷气眨眼就不见了，只顾着低头看水中的游鱼去了，看到兴头处干脆一头扎进了水里。
折颜曾当着墨渊和东华的面前感慨过，青丘白家的人不论男女老少，虽心地朴实纯良，但思考问题的方式都颇为诡谲，即便是有见识的神仙也未必能勘破其心中玄机。过去东华还曾对折颜的这一看法不甚在意，如今却深信不疑。好在深知凤九的水性了得，东华自然放心地任她在水中追着鱼儿撒欢儿去了。
凤九在水中玩儿心大发，将鱼群吓得四散逃窜。待她叼着一尾肥鱼浮出水面时，却怎么也寻不到龟趺的影子。而不远处一个岸边的山坡上，东华已架起了一簇篝火，正坐在一旁用匕首削着一节竹子。
凤九踩着水缓缓游到那岸边，将嘴中叼着的肥鱼甩到篝火堆旁边誊出嘴巴问道：“帝君你怎么知道我要烤鱼吃？老龟趺呢？”
“烤鱼？”东华垂眸看了看在地上挣扎着蹦来蹦去的肥鱼，又看了看一身湿漉漉的凤九：“原来你是要烤鱼！…老龟趺被你指使了半日也累了，被我遣走了。”
说起龟趺，东华本是借它这头上古神兽讨凤九个开心，谁知凤九开心过了头，竟把他抛在一旁彻底冷落了半日。东华心中郁郁难平，趁凤九下水追鱼的空档，便将龟趺遣走了。
凤九自然无从得知东华的小心思，依旧惦记着烤鱼的事，顺带着像小狗一样将身子上的水抖了抖，丝毫不理会一旁溅了一身水的东华：“你连火都架起来了，又在削竹签子，难道不是用来烤鱼的？”
东华面对飞溅过来的水花儿只略略抬了抬袖子遮了遮，随后依旧继续削着竹签说道：“倒是听燕池悟提起过，说你烤的鱼甚是美味。即便如此，你不妨再去水中抓上一尾来，权作咱们二人的午饭吧。”
凤九饿得紧，有些不情愿再去：“你想吃鱼，为何要我去抓？”
东华抬起头遥望着虚空，慢悠悠地说：“我听说青丘民风淳朴，百姓间讲究的是互相帮扶，彼此和睦共存。既然我替你生了火，你再去帮我抓一尾鱼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凤九无语，愣了片刻，随即耷拉着九条狐尾转身又跳进了苍灵水中。东华望着凤九有些颓然的狐狸背影不禁勾唇一笑。
仅半柱香的时间，凤九便乖顺地从水中又拖拽上来一尾肥鱼，随后往附近的林子里采了几把菌菇竹笋以及可以调味的香草。回到岸边的山坡上，凤九颇不情愿地化为人身，将两尾鱼在水边打理干净，又把各种菌菇竹笋以及各类香料塞进鱼腹中。东华则适时地递上早已削好两支用来烤鱼的竹签。
凤九默默地接过，继续烹调着手上的食物，并未将眼光落在东华身上，只低声赞道：“帝君果真每样事都做得极好，连烤鱼的竹签子都削的这么光滑。”
东华坐在凤九身旁，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愉悦的光芒：“那本是削来要给你做个纸鸢的，你说要烤鱼吃，就没削那么细。”
“纸鸢？”凤九惊呼一声，双眼亮晶晶的，两条鱼刚刚被串好架在柴火上炙烤：“你是要给我做个纸鸢吗？”凤九忘情地拽着东华的胳膊，再三确认。
东华垂眸认真地望着凤九那张光彩夺目的脸微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个。我年少的时候也曾在这片山坡上放过纸鸢。”
凤九忙着点头应和着，恐怕东华突然就改了主意：“我当然喜欢。你给我做纸鸢我很喜欢！你这样待我好，我自然也可以日日为你做你喜欢的饭菜！”
凤九这次的话确实是出自真心，但无论是谁听在耳中都有几分刻意讨好的味道。凤九自然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该怎么为自己打圆场，只得僵在那里任双颊囧得通红。
东华抬手轻轻抚了抚她额间娇艳的凤尾花，目光中有着凤九有些看不懂的情绪：“你说的话可都算数吗？”
凤九的脾气豪爽，为人洒脱侠义。她本想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诺东华，却在东华那样灼灼的目光注视之下有了一丝迟疑。静默了片刻，凤九的心里终究有了答案：“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姑姑说……我日后要承袭青丘君位，更要……一诺千金。”
东华有些许动容，唇边抿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如此……甚好。”东华伸过手臂，将凤九轻轻抱了抱，旋即放开了她。见凤九愣在那里依旧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由得勾起食指，在凤九挺翘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不是‘千金一诺’吗？还不快去？”
凤九猛然回过神来，忙给那两尾鱼翻面。鱼肉在柴火的炙烤下，滋滋地冒着鲜香的热气。趁拨弄柴火的间隙，凤九瞧了东华一眼，只见他正一丝不苟的用小巧的匕首一点点的将竹条劈开，又细心地将竹条削薄，再逐根将边缘的细刺打磨光滑。
这样耐心的活计，她自小就做不来，她小叔和姑姑也做不来。只有折颜心气儿被她小叔哄顺了，兴许能帮她做一个纸鸢。而以折颜那样华而不实的性格，纸鸢做得的确称得上五彩斑斓、美轮美奂，却经常飞不高。这让凤九在族学中总有些抬不起头来。
眼下凤九瞧着东华削竹子的每一个动作都要比折颜流利洒脱，再加上太晨宫里到处都能见到东华亲笔画的屏风，所以对未来即将要拥有的这个纸鸢，凤九寄予了无限的厚望。
"给你。"东华削完了竹签，将他自己用的那柄精致小巧的匕首递给凤九，"这个给你，下次可以用它在野外打理吃食……也可以防身。"
凤九微愣，迟疑地接过来，只见那匕首造型古朴雅致，并不华丽，只在手柄上镶嵌了一颗紫幽幽的晶石，低调深邃，那匕刃看似钝而无锋，却在凤九手腕翻转的瞬间映出一抹凌厉的杀气。如此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平凡的东西。出自东华帝君之手的东西，哪有不好的。
首发于2018-06-13
修改于2019-06-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