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热气传到舌尖,灌入咽喉,再由鼻腔呼出,我感觉到不对劲了。伸进口袋慌张地摸索,没有。又用空着的单手拽开背包的拉链,伸进去搜刮,还是没有。然后我环顾四周希望方圆10米可以有一个提供纸巾的摊子,当然希望再一次落空。然后在接近0度的室外,我感受到液体从鼻孔缓缓流出,别无选择的我只能抬起手背,用肉体抵挡命运的沆瀣。此时离公司还有680米。
多么完美的工作日开场,完美到让人恨不得立刻收工,狼狈地逃离。然而我还在往前赶路,假装自己是一个机器零件兢兢业业,事实上这台机器没了我照样运转良好。此时离公司还有490米。
昨天中午我是说了什么吗?越临近公司,记忆的闸门打得越开。我突然回忆起小新和戴安娜饭桌上的一脸严肃,不安起来。有些耻感需要睡眠的催化才会发酵成型,时间越久,发酵越充分。因此当你宿醉醒来看到“抢包山”一样的寿包齐齐整整码在面前,你才会吓一跳,努力回忆包子表面“平安”红字底下,藏了怎样的暗波汹涌。
然后掰开包子,终于看到了藏在里面的真相——好吧,我又犯蠢了,的确说了让人翻白眼的话。所以今天中午还是买个便当自己吃吧。这么打算着,我折回刚刚的十字路口,顺着人流渡过斑马线,往不远处的便利店跑去。此时离公司还有360米。
从便利店走出来的我,手里拿着板栗烧鸡饭,距离公司430米。
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前面。笔挺的西装,羊绒围巾平顺地跨过脖子搭在肩上,仗着腿长迈出难以企及的步伐——是隔壁公司的老板。
“隔壁的老板是中央美院毕业的。”我的同事J小姐很早以前跟我说。于是我有意无意地看两眼这位老板:瘦削的身材像刚毕业的学生,平滑的脸上毫无皱纹,给人留下同龄人的印象;一副细框眼镜,给人留下斯文的印象;简单的发型,给人留下干净和难能可贵的印象。
“你们隔壁公司是画画的吧?怎么周六还上班?”楼层的保洁阿姨之前我闲聊时提起。于是我每天经过隔壁公司,会透过他们的玻璃大门往里面快速张望。办公室的角落放着成排的样衣,墙边的橱柜里堆满了大部头的画册、布料……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伏案作画,安静地如静水流淌。
……
思绪被打断,因为我看到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到是红灯。我不紧不慢地继续踱着步子,深知这个红灯的时间不会让我失望。我看到他的耐心被漫长的红灯消磨,开始左顾右盼。然后离他七八米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看到了我,应该是觉得脸熟吧,他没有别过脸去,似乎在等我。终于他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长到让我觉得,不得不和对方寒暄几句了。这时候我心跳加速起来,刚刚的暴走让我全身发热。我又觉得不对劲了,糟糕的感觉仿佛世界下一秒就会崩坏。
我紧张起来,深吸两口气,佯装坚强地挪到离他2米的地方,开口说:“不好意思,有纸巾吗?”
当我终于伸出了不能再承受污染之右手的时候,离公司还有360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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