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以优异的成绩小学毕业升入初中那年,他的小学班主任二姐姐出嫁了,找了一个大学毕业分配到煤矿做技术员的“潜力股”。这在家属院可是前所未有的,父辈们大都没有什么文化,二姐能考上师范学院毕业做老师已经非常厉害了,现在又嫁给了一个前途无量受人尊敬的年轻人,这场婚礼,轰动了整个矿区家属院。
龚俊作为娘家弟弟,在婚礼这天因为要“压车”而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热闹而排场的婚礼过程中,人们惊奇地发现,原来那个瘦弱黑不溜秋的龚俊不见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小龚俊长大了,个头超过了他的妈妈,都快赶上他的爸爸了。
龚俊穿着他干爹特意给他买的新衣服,看上去既精神抖擞,又彬彬有礼,略微黑红的脸庞,棱角分明,已然是一个标致的半大小子了。龚俊的这些变化,都离不开他的爸妈和赵大哥一家的关怀和教育,更离不开他的二姐,班主任老师的言传身教。
龚俊不但外表变得顺眼了,内心也变得成熟起来。在学校,不但自己的学习成绩突出,还以班干部的身份帮助其他同学共同进步;只要在家里,总是跟父母亲抢着干家务活,有时间就往干爹家跑,把干爹家的很多家务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街坊邻居家有了大事小情,他会替代父母出面,跑前跑后的,俨然像个大人一样。
时光飞逝,转眼龚俊就到了高考最重要的人生关键时刻,非常不巧的是,在这个时期,他的妈妈由于操劳过度,腰肌劳损,病倒在床上,而干爹也因为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也就是医学上说的阿尔茨海默病。
父亲拄着拐,还可以勉强照顾母亲,干爹那里,几个女儿都出嫁了,大姐和三姐嫁得远,根本没有时间回来,只有二姐带着三岁的孩子回来照顾父亲。大家都怕影响了龚俊的成绩,尽量给他创造条件,让他安心学习,以便考一个理想的大学。
墙上的钟响了一下,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忙乱一天的龚俊,还在刻苦地学习。
“龚俊,太晚了,赶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龚卫国从睡梦中醒来,看见龚俊还在昏暗的台灯下学习,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披了一件外衣,拄着拐,走到他的跟前,心疼地提醒着龚俊。
“爸,你坐,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你可不要发火。”龚俊顺手拉过来一个凳子,让父亲坐下来,好像有重要的事跟父亲说。
“嗯,不发火,你都成了大人了,我发啥火,说吧,说吧!”龚卫国在龚俊的搀扶下坐下来。
“我不考大学了,咱们这里一所大学都没有,考上大学,我就得离开你们去外地,现在我妈离不开人照顾,你又不方便,还有干爹那里,也需要人照顾,只有二姐一个人回来帮忙,根本不行,前天干爹出门差点走丢了。”
“啥?不考大学,你怎么这样想,那可是你一辈子的事,前途最重要,我不同意。”龚卫国猛地站起来,趔趄了一下,拐杖戳着地,声音大了好几倍。也就是现在,如果是以前听了龚俊这话,他的拐杖肯定得朝着龚俊的头上没轻没重地招呼了。
龚卫国的声音把自己的媳妇也吵醒了,囡囡艰难地扭过身,想爬起来,腰疼的根本不行,只能稍微抬了抬头,咬着牙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爷俩也不睡觉?”
“爸,妈,你们别急,这件事我跟二姐二姐夫商量过了,决定放弃考大学,去上市里的技工学校,那里的校长是二姐夫的同学,以我的成绩,完全没有问题。市里的技工学校距离咱们这里才七八公里,到时候我不用住校,每天骑自行车去就行,早晨,可以把你们和干爹的早饭弄好,晚上还能回来陪你们,白天就让二姐照顾大家,这样就方便了。还有,技工学校毕业会直接分配到咱们矿山,二姐夫也可以在工作上帮我,跟上大学没什么区别。”
大学毕业和技校毕业有着天壤之别,龚卫国和囡囡根本不懂这些,听了龚俊的话,尤其是以为他二姐也同意了,自然宽慰了不少,只不过隐隐约约感觉到委屈龚俊了。
龚俊这头劝好了父母,回头又跟二姐二姐夫反着说,意思是他父母同意了他上技校,只是为了毕业分配到矿区,有二姐夫帮忙。这时候二姐夫已经升到了副处级,在工作上帮龚俊那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一旦龚俊去外地上学,两家的老人,二姐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虽然委屈了龚俊,但是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技工学校,招得是初中毕业生,学业上非常简单,龚俊的学习成绩优异,学习能力极强,又在二姐夫的帮助下,几乎没怎么上学,几年下来,只是考试的时候龚俊临阵磨枪,成绩依旧排在前列,便顺理成章地毕业分配到矿区,成了煤矿工人中的一员。
龚俊参加了工作,一来成绩优异,接触矿山机械设备手到擒来,又喜欢钻研,再加上二姐夫的帮助,很快就调进了技术科,成了科员。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由于龚俊深得大家的喜爱,亲戚们包括朋友们都在为他张罗媳妇。
这时候,干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母亲也查出了绝症,本来谈好的婚事,由于对方很现实,一个又一个地告吹了。最后,龚俊给出底线,只要姑娘愿意同他一起照顾老人,其他的一概不管。龚俊把精力全放在生病的家人身上,马马虎虎找了一个同龄的女孩就结婚了,想着两个人伺候老人,怎么也比一个人伺候周到吧,谁知道也正是这潦草的婚姻,给他带了致命的打击,让他一度陷入了颓废和消沉。也为之后他的命运,埋下了可恶的定时炸弹。
龚俊结婚了,可他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开心。随着儿子的出生,他更加忙乱了,自己的家庭,年迈多病的亲人,就像一副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