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的清明节要用来纪念一群不平凡的人。
他们被永远困在了这个冬天,却为更多的人照亮了一个春天。
在这个禁娱的日子里,我想怀念一下我的那早已经被时光封印住的过往。
“屋后有香椿树,余幼时祖父母精心培育之,如今已踮脚不能触其枝桠。”
我是在家属院里长大的,院里三栋楼房,几家平房。除了那些租房子后搬来的人家,基本上家家都认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前头总要加上姓氏,可能这样才更显得熟络吧。
我家在最靠里面的第三栋,两层楼高,两个单元口,一个楼口四户人家,一共八家人。说来也巧,这一栋房子里的几个孩子几乎就只是差个一两岁,说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一点都不为过。
每栋房子的南面窗根或是东面离远一些的都有那么一块土地,被方方正正地分成几小块,每家老人都领那么几小块,分着季节种种黄瓜、西红柿、韭菜、豆角、玉米、大葱和白菜这一类的。到了冬天就给挖成矮矮的地窖用来屯白菜,现在想想那哪里能叫做地窖啊,不过是挖的方正能屯菜的大坑罢了。我记得那时候爷爷奶奶还会覆地膜,至于种的是什么,我也记不得了。有的人家还会在地理种草莓黄豆一类,但我家好像没种过。
南墙根的那几株月季每年都开得很好,田七也是每年夏天不能少的。架在小屋(放东西的杂货屋)顶上和菜地里的葡萄架每年夏天都会坠上几株葡萄,西房山那的两块大水泥块儿上,到了傍晚,总坐满了扇着蒲扇闲聊的爷爷奶奶。还有零散在院里各处的樱桃树,结果的日子里总有孩子捧着小碗站在它身边。
说起樱桃树,就想起邻居家的一个爷爷。那爷爷姓陆,我和他孙女芳芳年龄最相近,一个正月一个腊月,我们关系也最好。记得那时候爷爷奶奶们在地里耪地,我们就在土地里跑,偶尔捣乱了,陆爷爷也不恼,从樱桃树上折下一枝挂满了樱桃的树枝,在浇地的水管下冲冲,递到我们手里,叫我们坐到一旁去吃。
陆爷爷很早就离开了,因为生病。记得他离开前不久爷爷还带我去他养病的家里看过,那时候他坐着轮椅在院子门口,爷爷和他聊天,我和芳芳在一边叽叽喳喳的玩,陆奶奶就站在轮椅边上看着。还记得,陆奶奶和爷爷说,恢复的挺好,比以前好多了什么的。爷爷还说有空再来看他。挺遗憾的,我印象里那是最后一次,至少是我最后一次见那位会给我樱桃吃的慈祥的爷爷。记忆里我们两家走的很近,爷爷经常和陆爷爷在房山那闲聊。陆奶奶也经常带着芳芳到家里来,两个奶奶经常在家里做棉被,我和芳芳就在家里,从沙发跳到茶几,再跳到椅子上。记得小时候坐车子不老实,把脚伸进轮胎里,奶奶蹬不动,还用力蹬了起来,脚被轮胎削掉好大一块肉。在家老实着不出去疯跑好几天,后来陆奶奶带芳芳来了,我就像是撒了欢似的上窜下跳,原本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流了很多血。那时候也不知道疼,直到天暗了她们回家才发现,血把纱布都洇透了。
我好像还被骂了,可能就是应了那句:“做人不能太得意吧。”
直到现在我的脚上,还留着浅浅的疤痕。
最开始的时候,丰南的集就在二批市场的旁边我们院对面,那时候奶奶一个上午要去赶两次集,六七点钟自己去一次,九十点钟带我再去一次。每次赶集奶奶都会给我买串冰糖酸梨,去卖儿童衣服的小摊上给我买裙子,会去卖饰品的小摊给我买花里胡哨的头绳,还会去十元三件的小摊上给我买些小玩意儿。小时候奶奶养了很多热带鱼,买鱼食的老爷爷认识我,会给我扯一截鱼线叫我回去穿珠子用。见到推着车子卖粘玉米的老奶奶,奶奶就会拍她的肩膀跟她打招呼,她说今儿的玉米可好了,奶奶就会挑几个最嫩买给我吃。赶集最期待的还是“耳朵眼炸糕”的叫卖声,也是一个老奶奶,推着一个带玻璃罩子的车,一边走一边叫卖。那时候奶奶买炸糕时总爱说一句顺口溜,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我就记得我爷爱说:嗦了蜜嗦了蜜,小孩吃了爱放屁。
院门口有个小卖店,叫老板爷爷还是伯伯来着我也不记得了。就记得老板和老板娘人很好,我们几个孩子偶尔不带钱去店里还可以赊账,他们还会陪你聊天。那时候总是去买五角钱一把的玻璃丝,五角一盒的拉面土,还有那些奇奇怪怪记不住名字的小零食…暑假去女神家里做客(不速之客),还路过了那,感觉那老板有些老了,背不如之前直了。
家属院里是不缺花草的。家属院的主干道上,一边中了那种很容易喇手的草,一边种着那种长很高的很像向日葵的黄花,种着那种有太阳就蔫了太阳不在就开放(时间可能记反)紫色白色的花,种着那种花瓣可以分成两层,中间黏黏可以贴在脑门和手背上的花。花开的时候就有很多蝴蝶,我们几个孩子就在烈日下追着蝴蝶跑。
院子里是养了宠物的,陆叔叔家的鸡,陆叔叔家的狗,还有我家的菲菲,它们被安置在一起。菲菲被拴在外面老是往人家笼子里钻,记得那栏杆是横着的,菲菲从最下面一层进去,再从上面一层出来,再从另一层进去,如此往复,它就像窗户罩子上挂的腊肠。陆叔叔家的狗总喜欢往外跑,我们每次看到都在后面跟着狗,然后派芳芳回家去报信。记得有一次,陆叔叔弄来了两只小白狗很小,放在家里养,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二楼掉下来了一只,那时候他家楼下在窗边搭了一间自建小棚子,我还跑到别人家里,叫家里的太奶奶开下门,因为楼上有什么会叫的东西掉下来了。我好像很喜欢那小狗,一直抱着直到婶儿下班回家。还有一次,叔叔那只最大的狗跑出来了。那天这楼口里的老太太几乎都出去看热闹,然后芳芳突然跑进了我家,一把关上门,那是瘦削但很大的狗抓着我家那扇老式防盗门的纱站起来朝里面咆哮。后来听奶奶说,在场的所有人,只有芳芳一人成功跑了,别的人都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
那院子挺小,小到还没有现在一幢楼房住的人多,小到家家户户都能寒暄几句。那院子也挺大,大到我在那院里跑了十多年。我们在那院子里和泥过家家,我们在院子里捉迷藏,骑自行车、独轮车,学滑板、学旱冰,打羽毛球……我们还在那院里举行联欢会,唱歌跳舞。我们还给那些小孩子办学堂教他们认字,还在大垃圾堆(用矮水泥墙围住)旁边的墙上办板报,我们还在院里生火烤白薯和玉米……
那院子里的人也像是一大家人,偶尔院里烧烤,叔叔会在我写作业出不去的时候把最先烤好的一大把给我送到家里。谁家吵架拌嘴,其他几家总会成立临时的劝架小分队,不得不提一句,每每劝架我奶奶总能冲到第一线,偶尔我还能在第一线看个热闹。
后来,搬家了,我家先搬的。新房子宽敞明亮,小区不知道比以前大了多少,可我还是更喜欢那时候的小院子……
“婷婷姐出来玩吗?”
“我先回去吃饭,下午两天我在院里等你!”
“晚上一起去广场骑车吗?”
“肖奶奶,我能去你家待会吗?我家里没人。”
“嘿!你看啥电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