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这一吻,冰冷又炽热

音乐:明月千里寄相思

陈蓉晖 - 声尽其妙

·1    离别

·2    和爷爷,老一辈人的感情

·3    奶奶和孩子们

·4    奶奶的晚年

·5    奶奶和我

离别

       似乎一切早有预期,春节第一次听到,奶奶说“活到这把岁数,够了,不想之后给孩子们添麻烦。”当时,有些害怕,但并不明显,因为奶奶身体一直很健康,皮肤水灵儿里透着亮。不过回北京后还是看了一些有关长寿的书,选了最喜欢的一本《百岁之思》寄给了奶奶。内心多少会担心,因为自己清楚,人一旦有了想离开的念头,就怕很快,但还是心存侥幸。

      7月小妹结婚,和奶奶聊到凌晨两点,8月16号晚上就接到了奶奶离开的消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刚接到小妹的视频时自己还嘻嘻哈哈,当听到奶奶离开的消息时,瞬间语塞,像是一场梦,总觉得会醒来。Sars、汶川地震,感受过悲恸地哭,但这是一种悲恸到已经不会哭的痛。每个亲人的离开在我们的心里,都将是一个疤痕。

      想想以后再听不到奶奶拖着长长的尾音,叫“璞……”,每年过生日再接不到奶奶的电话,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声音”对于我们这些异乡孩子们的牵挂是多么深刻和不舍。

      最后一个清晨,遗体告别,瘦小的身体,端端正正、如此安详。轻轻地亲吻了奶奶。最后的这一吻,冰凉,又炽热。

       姑姑说,奶奶还能说话的前一天,夜里叫了“爷爷的小名”、唱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说“希望孩子们一直团结,彼此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多互相帮助,和和睦睦。”作为一个母亲和大家长,对孩子们最后再朴实不过的嘱咐。


和爷爷,老一辈人的感情

       奶奶嫁给爷爷,据说是因为爷爷的爸爸把奶奶的病治好了,爷爷不识字,奶奶爱读书,很多生活观念都千差万别,两个人生生喊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但也是一件事情,给自己的记忆太过深刻。

      还是某个大二暑假的一个早晨,天刚亮,突然大姑叫我和小妹起床说外面地震了,朋友的电话接踵而来,乌泱乌泱的人们往外走。我和大姑、姑父、妹妹赶紧叫奶奶爷爷,特别是爷爷,因为多年前一次交通事故,爷爷失去了半条腿,多少有些不方便。这时候,奶奶说,你们出去吧,我不走了,我煮两个鸡蛋和你爷爷去卫生间狭小的空间躲一躲。

      吵吵闹闹一辈子,我都好几次怀疑,这样的生活有爱吗?但当站在需作出生命抉择面前时,才发现,老一辈人的感情,多实在。


奶奶和孩子们

       世界上的伟大有千千万,领袖、英雄、创造者……而往往亲人的伟大,距离我们最近。

       爸爸出生在一个山村,9岁时,考上了县里的初中。奶奶瘦小的身体背着各种盆、被褥走了好远好远把爸爸送到了学校,再赶回村里已经是大半夜。前几年爷爷走时,有机会回了一次老家,才知道老家的路是多么弯弯绕绕,为了几个孩子上学,奶奶那样一个瘦小的身影有多少次是奔波在这样一条崎岖漆黑的山路上。后来爸爸成了村里当时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奶奶在家的最后一晚上,和小姑守灵,奶奶就静静地躺在旁边。小姑说奶奶一辈子,从来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别人的任何不好,什么时候都是往好了说,往好了看。

       回想起,奶奶前些年来北京,和小姑陪奶奶逛圆明园和颐和园,中途问老太太累不累,奶奶多会儿都说不累,然后到一面墙的时候,就自己靠着墙小歇息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走这么多路怎么可能不累,可奶奶就是这样一个从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包括自己的儿女,就像在最后离开我们时,也走的这样突然。

      从爸姑这一辈,到我们孩子们这一辈,瘦小的奶奶在我们心中的份量就像一座山。


奶奶的晚年

       年轻时一心为了三个孩子、到中老年,从爷爷弄到腿,奶奶就一直在照顾爷爷。

       晚年奶奶的生活非常规律,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间看书、什么时间看新闻、什么时间午睡、什么时间和她的“姐妹们”出去遛弯。听小姑说,奶奶还是院子里打扑克老年团里重要的选手,春秋天好时,孩子们还会带着奶奶去爬野山走小村。奶奶说她的晚年之所以不孤独,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书能带她看到更大的世界,所以奶奶总是隔三差五地和爸爸要书,过去的书也反复翻出来看。一次,奶奶开玩笑说,“我现在过的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晚年的奶奶有大姑姑无微不至地照顾、小姑姑悉心的陪伴,还有老爸虽然耿直,但心里对他老妈妈深深地牵挂。逢年过节我和大妹妹回家,每次都会给奶奶带礼物,在家的小妹妹,也会每周五晚上回去陪奶奶睡一晚。好几次和奶奶说,“奶奶,你好幸福啊!”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孩子们之间的和睦、平安、孝顺,这种平凡的安宁,多可贵。

乡恋

音乐:张毅 - 悠美小提琴·但愿人长久

奶奶和我

       奶奶带我到6岁,画的第一幅画是奶奶教的,背的第一首诗是奶奶教的,每个冬天夜里的被窝是奶奶给我暖好的,突然想想,那会儿从来不觉得奶奶瘦小。小时候调皮、不认生,谁来跟谁走,奶奶就在我的胳膊和她的胳膊之间栓根绳儿,到哪都牵着我。上幼儿园后,爸妈把我接回市里,每周末回去看奶奶,分开时,我们都会亲亲抱抱。“直男”妈眼里的我们,矫情到不行。

       小学时,奶奶爷爷也搬到了市里,那会儿他们已经开始帮着带大妹妹了。奶奶和爷爷就陪我俩在那个小屋里隔三差五地闹腾着扮各种晚会。去奶奶家也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因为“那里我是天”想干嘛干嘛,还记得给奶奶扎的一头小辫儿,回到家,妈妈管得严,我就是只小怂猫。

      然后就是高三,再次回到了奶奶身边,还记得那年冬天里每个天没亮的早晨,我们总能隐约听到和看到,奶奶起床给我和大妹准备早饭的声音和身影。奶奶总是默默地陪在我们身边。

      长大后,每次放假回家,总会先去看奶奶,和奶奶拉着手一起睡,虽然话没有小时候那么多了,但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也收不住。

      奶奶和我,从小黏到大,时光太快太快太快,昨天我还躺在奶奶暖好的被窝里,今天就……

      奶奶的离开,让我再次感觉到,人这一生要心中有爱,但也是有太多时候需要我们一个人去面对,一些决定需要自己下,一些选择需要自己做,一些结果需要自己承担,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带着奶奶的这份爱和牵挂,在以后的路上可以更平静、勇敢、认真。能够更平静地面对喜怒哀乐、更勇敢地去迎接各种挑战、当决定花时间做任何事情时,都能够更认真用心。

      大妹和小妹分别去年、今年嫁人了,小姑说奶奶离开时最牵挂的人就是我,有遗憾,但自己也不后悔,因为我相信我们以后所有的努力、用心和美好,奶奶都能看得到。

       回到北京的当晚,第一次剪奶奶的视频,前面剪的时候都正常,最后当插入奶奶照片时,遇到了剪辑视频这么几年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各种退出各种重启,我就知道是奶奶来看我了,随后连续几天晚上,都能梦到和奶奶在一起,老妈说,是因为,你奶奶想你了。有的时候,梦,真的很好,它能让我们还能有机会再和我们思念的人一起相拥、一起畅谈、一起生活……

       每个亲人的离开在我们心中都是一道疤痕,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带着这份爱,继续远行,相信所有的好,奶奶在天上都能看得见。也希望我们更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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