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机通讯录里有一个永远无法接通的电话号码,是外公的。外公走了多久?并不能立马回答,像是很久远了,又像是昨天才见过面。我得静心算一算,2015年10月24日至今,两年多了!
两周年那天我在学校,母亲说不用请假,我和先生以及开心的头她替我们磕,外公肯定不会怪我们的,他只会在天上保佑我们!
外公真的不会怪我吗?我对他的怀念渐渐变淡,对他的离世渐渐习惯。
只是,路过已长满杂草的牛窝时,我会突然想起,外公在世时每天都要放牛。外公疼他的牛,按点吃饭,却不让我们等他吃饭。往往我们吃完了外公才牵着牛回来。
站在外婆卧室的立柜前时,会想起儿时站在这里的是外公,总能从里面变出各种零食。看到用饮料瓶装的陈年蜂蜜时,会想起外公在世时蜂蜜是喝不完的。
去医院体检,经过做胃镜的地方,也会想起外公曾在这儿被母亲逼做最后一次求生的胃镜,外公在室内痛苦地检查,母亲躲在转角心疼地抹泪。
一次回去,外婆问我们今年要吃柿子吗,我看了看门口那棵长了十几年柿子的老树,零星几片枯叶,橙黄的柿子挂满枝头。是哪一年,外公还能带着我们到后山去打柿子?除了父亲吃几口,我们大都不爱吃柿子。打了满满一筐,只能回家四处送人。
那时打柿子并不嫌麻烦,倒不是因为有外公帮忙,而是自以为打柿子能让病重的外公心情好一些。如今外公不在,打柿子、送柿子真的麻烦。
盛夏时,因为没有密封好,装在碗里的陈年蜂蜜已经长虫了。我斥责母亲浪费东西,让她倒掉。母亲难以置信,认为蜂蜜是放不坏的,就像外公不会真的离开她。直到她亲自查实,也断不肯扔掉,只是把表面的一层有虫的去了。此后仍将那碗不能吃的蜂蜜保存着,放在不显眼的橱柜里。
母亲舍不得扔掉外公留给她的蜂蜜,就像,我舍不得删除外公的号码。我们把和外公关联的东西留在身边,无非是图个念想,图个心安。
摘录一段外公离世不久后的日记:
已经五天了,我仍感觉得到外公的存在,一如从前地守在山里的老房子里,一回去就能再见到他。
但他已经不再了,骨瘦如柴的躯壳前天才火化,我是眼见为实的。入棺后成了一堆白骨,包在生前备下的新寿衣里,埋在屋后小山腰那块有松柏、兰草花的黄土里,他亲自选下了自己落叶归根之处,的确是最适合他的。
外公应该不会怪我,我对他的怀念不再强烈,只是偶尔想起他。他像影子,跟随我记忆中与他相关的所有事物和场景。只要有光,影子就在;只要我还有记忆,外公就活着。
一切都会淡去,大喜或大悲,变成回忆里的一个点。某个黄昏,某个回眸,某个瞬间,点被晕开,渐进扩散,记忆的画面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