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台山西
除了我,身边的人都重生了……
01
强烈的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我用手去挡,可怎么也挡不住。周遭嘈杂一片,透过指缝朦朦胧胧的我好像看到了一群人,他们围绕在我身边,一个个张着嘴在说着什么。可是,我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不管我怎么用力去聚焦依旧看不清他们的脸。我的耳朵也是,我只能听到嘈杂声,看到一张张嘴张张合合,我看不清,也听不清。我的头很沉、我的眼皮很沉、我的身体很沉、我的呼吸也很沉……我努力地想张开嘴,可是我却发不出声音……这到底是哪?他们到底是谁?我到底怎么了?
“林飒……林飒……林飒……”
我猛地睁开眼睛……
“林飒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小小皱褶眉焦急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四周,原来是在公交车上。我们为什么会在这?我们要去哪?我一无所知。我努力地回忆着,头却越来越痛了。我扶着额,偏头对小小说:“咱们怎么会在这?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你不会是被骂傻了吧?”小小说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虽然这笔欠款没有追回来,你也别想不开啊,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小小依旧在连珠炮似得叨叨着,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6:30。我的大脑也似乎明白了过来,画面一帧一帧的在我脑海里浮现,连成完整的片段。
02
我叫林飒,一个苦逼的银行客户经理。这是体面的说法,其实,我真实的工作内容是收债。对,收债。并不是像电视里演的hei社会一样纹龙画虎,拿着刀枪棍棒,身后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真实的要账就是夹着包,拿着贷款合同,甚至拿着泡面和速效救心丸,赖在借款人家里软磨硬泡。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了个这样的工作。很多次我都想辞职,可是看看空空的钱包、银行卡上不足三位数的余额、想想房东狰狞恶心的脸,到嘴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我是一个孤儿,自幼父母双亡……我还有一个哥哥——亲哥哥,他现在在监狱服刑,据说还要很多年,具体关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自幼就跟着姑姑,具体多大来着,我记不清了,姑姑也很少提。儿时的记忆都模糊了。只是每当午夜梦回时,总有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到他们温柔的声音和微笑,“囡囡……到爸爸这来。”“囡囡……到妈妈这来……”“囡囡,叫哥哥……”
爸爸……妈妈……哥哥……每次醒来泪水都浸湿了枕巾。明明是幸福的梦啊?为什么醒来时总是满是面满泪痕……
03
姑姑、姑父待我还是很好的。姑姑很严厉,自我记事起,姑姑就让我独自睡一个房间。我很害怕,我想要姑姑抱,可我每次含着泪向姑姑伸手说“抱抱”时都会被姑姑嫌弃地推倒,那冰冷的眼神里似乎带着说不清的恨意……恨意?为什么是恨意?我说不清楚,但我分明能感觉到。
可是姑姑平时很爱我,对我无微不至……只是她从不抱我,也不许我哭……至于这是为什么,我至今也不明白。可我也不想弄明白了,因为儿时我每次问起都会三天下不了地。我被打怕了,被打服了。除了哭和抱,其他事情姑姑对我百依百顺,至少姑姑是爱的,我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每次姑姑打我时姑父总是拼命拦着,可是看到姑姑发疯似的抽着自己嘴巴,我就求着姑父别管,任由姑姑打。姑父看着我俩,每次都无奈地躲出去。
越长大我跟姑姑的关系越疏远,姑姑甚至不想看到我的脸。姑父说可能是我长得太像我死去的爸爸,姑姑看到会触景伤情。我像爸爸吗?那妈妈呢?我像她吗?我想问姑父,可我不敢,姑父应该也不会回答我吧……
家里没有一张爸爸妈妈的照片,哥哥的也没有……似乎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据邻居说,我们一家是后来搬来的,那时我大概5、6岁的样子,本来邻居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后来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至于我们从哪搬来,没有人知道。
后来我考大学,姑姑只留下一句话,去哪都行别去浙大。为什么不能去浙大?姑姑没说,我也不敢问。可我明明记得姑父说过,姑姑一家都是浙大毕业的。一家?是姑姑、姑父?还是爸爸?我不敢问,可我想知道。
我偷偷地修改了志愿……
04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姑姑哭。姑姑知道我修改了志愿,破天荒的没有发疯似的打我,而是颓然地坐到了地上,眼泪扑簌簌地淌着,嘴里重复着一句话:“该来的总会来……”
该来的总会来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问。
离开的那一天,姑姑给了我一张存折,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姑父送我到车站,对我说:“飒飒,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姑父知道很多事情你想知道,但我不能对你说。也许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至于你姑姑,我想她会想明白的。你不用担心,等你姑姑想明白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浙大会有答案吗?
在浙大的四年,我四处寻找着,打听着,可是好像一切都是个迷,越想知道答案越找不到答案。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四年就过去了,我似乎都忘记了要寻找答案。只是每次午夜梦回时,依旧浸透的枕巾警告着我不能离开。
毕业后我在杭州找了份工作,留下来继续寻找着答案。
05
“林飒……林飒……到站了。”小小拉着我的胳膊起身下车。
浙江大学的牌子映入眼帘,到了。
小小和我是大学同学,又住在一个宿舍,她为人热情似火,我又不擅言谈,我总是一个人四处打听着父母的消息,除了上课没有别的活动,小小就像一个小太阳永远有释放不完的能量,她总是不厌其烦的拉着我干这干那。我不会拒绝,也只能随着她了,一来二去,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大学期间唯一的朋友。
大学毕业,我们同时参加了银行招聘,一起被录取了,一起成了客户经理。哎,难姐难妹……为了节约成本,我们在浙大附近租了个小公寓,开启了苦逼的讨债生活。
铃……铃……电话声越来越响,我掏出了手机。“妈呀,怕什么来什么……不会是老张吧?”小小哆嗦着挽紧我的胳膊。我看了一眼屏幕,张总硕大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我无奈地跟小小交换了一个眼神。“张总……”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再不接我就要报警了,我想着你俩到底还在不在人间……”耳边响起老张嘶吼的声音。
“对不起张总,公交车上太吵,我没听到……”
“对不起管用还要警察干嘛?那笔钱到底怎么样?要不要得回来啊?”
“我跟小小都蹲了一天了,她家要债的人实在太多了,墙上都是红油漆,家里只有一个女人带这个孩子,怪可怜的……”
“你说什么?可怜?林飒你脑子是不是锈掉了,她可怜还是你可怜,这个月业绩再不达标,不光是你,连我都要滚蛋了,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更可怜……”老张已经气急败坏了,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拧巴到一起的五官。
“那我明天再去看看?”我试探着小声问。
“明天?明天黄花菜都凉了……”
“好好,您别生气,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我慌乱地挂掉了电话,看了看时间—晚上8:30。回头正对上小小那张瘪着嘴的小脸。
“要不你先回公寓吧,我回去盯着,明天你再来替我。”我说。
“你还是别去了,太恐怖了,那家到处都是红漆,那个女人也神神叨叨的,孩子看起来还有点自闭……”小小说着,眼神里充满恐惧,“白天咱俩一起去我都打哆嗦,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放心吧,我可是天上地下、所向无敌、宇宙最强、三十六省、七十二洲、海陆总彪霸子,人称浪里白条林飒啊……哈哈哈……”我故意叉着腰做出夸张的动作。
小小终于笑了,在我再三劝说下终于乖乖回了公寓。而我也不得不重新坐上了那辆返程的公交车。
06
车上出奇的安静,可能因为是末班车,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与白天的喧闹截然不同。车晃晃悠悠地开着,不知不觉我又失去了意识。当我醒来时,猛然发现,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只剩下了我自己,车依然缓缓地开着,我向窗外望去,四周黑漆漆的,怎么也不见个路灯呢?行人也少的出奇,我疑惑地问司机:“师傅,到哪站了?这里我怎么好像没来过啊?”
“放心吧,该到的总会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气开得太足,司机师傅的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我看了看手机,晚上11:30,为了保险起见,我将定位发送给了小小。突然,车停了。司机打开车门对我说:“到站了。”
我还没反省过来,浑身又是一个机灵。我向窗外看去,四周依旧昏暗,但是在昏黄的路灯下,我还是看清了周边的建筑,是那个小区没错。我慌乱地下了车,背后传来司机的声音:“该来的总会来的。”
该来的总会来?我感觉自己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不敢再想下去,裹紧了衣服,迅速朝那家走去。
07
603,门口很好找,因为整个楼道里全都是红色油漆写得狰狞可怖的大字“欠债还钱、死全家……”晚上看着鲜红的大字更加瘆人。我不敢多看,正要敲门,发现门并没有锁,透过门缝看到屋内亮着灯,讨债的人却都不见了。哎!果然就我一个傻子。心里正嘀咕着,却听到房间里传出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