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俩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她站在阳台上,念着顾城的诗集,阳光洒落在她的发丝上,银色的头发熠熠闪光,阳光也亲吻着她的每一条皱纹。又入秋了,秋天似乎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氤氲在空气里,笼罩在她身上,挥不去甩不开。记得那时也是一个秋天,那年她十八岁,是一个年轻的战地护士。而他,只有十九岁,是一名年轻的战士。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第一次遇到他是在战地医院,他受伤了,躺在手术台上,身体不自觉的因为痛苦而扭动着。她看着他,他也就是一个刚从学堂出来的孩子,他还很稚嫩,却已经在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斗了。“稍微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你再乱动的话弹片只会扎的更深。”他很听话的居然就不动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林岚”她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林蓝,为什么不叫林绿,林红?”“不是蓝色的蓝,是山风”“扇风?我还点火呢,哈哈哈,啊,疼”“我跟你说过不要乱动了,活该”“你们护士都是这么冷漠的吗?”她忍不住笑了,他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了。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第二次是在行军队伍中,他在队伍的后排,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让人在人群中想认不出他都难,他时不时地回头,似乎是在找什么,当他看到她的时候他笑的像个孩子。那个笑容很温暖,很阳光,虽然在秋季,虽然阴雨绵绵,他一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些许阳光的味道,真是不可思议。她的脸不自觉的红了,像一滴油滴在纸上,满满的浸染开,满满的弥漫开,形成一个红晕。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他兴冲冲地朝她跑了过来,“终于找到你了啊”“你找我作什么”他傻傻的挠着后脑勺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她。“唉,你知道诗人顾城吗?我最喜欢的诗人就是他,浪漫!”她听着他唠叨了一路,她只淡淡的回应几句,她偶尔也会趁他不注意瞟两眼看看他,然后低下头不自觉的笑起来。过了大半天终于到了军队驻扎的地方。洗洗手就准备吃晚饭了,她看见他端着碗筷笑嘻嘻地向她走过来。“你知道吗,明天我们又要去打仗了。”“我知道”“你不担心我吗?你真是无情啊。”她默默地低着头吃自己的饭,不理他,却把自己碗里的一个馒头拿起来放在了他的碗里“那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还有,我不想再看见你作为一个伤员躺在我面前,你自己保重。”他楞楞地看着她,看着她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回眸看着他笑了,很不好意思的转头走了。当时他看着她心里在想:为了她,我明天一定要活下来!
第二天,下了雨,天空阴沉沉的,只听远处炮弹炸开的声音和它们带来的轻微震荡。她一天都坐立不安,终于到了傍晚,那边传来了消息,今天打的仗情况并不太好,我方损失惨重,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慌张张的跑向了战地医院,在伤员中疯狂的寻找,“不会的,不会的,你在哪儿啊,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来来来,让一下,让一下。”门口突然抬进来几个人,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些人已经牺牲了,那种不好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堆人中间找了多久,只是看到一个人反戴着军帽,躺在那堆人的中间,口袋里有一张纸露出了一个角,她抽出那张纸,是手写的顾城的一首诗。她嚎啕大哭。
又是一年橙黄橘绿时,只是那个应该在的人早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