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方的海岛上看到很多椰树。有的一棵一棵,整齐排列在路边。也有不是成群的,散落在民居的院子,散落在乡下的田地。没去以前,我想象中的椰树长在假日海滩,穿了沙滩裤的男子,穿了比基尼的女人,躺在椅子上,或者直接卧倒在柔软干净的沙子上,舒适惬意地啜饮着柠檬汁以及什么高贵的饮料。我以为这才是正确的、自然的画面,所以当看到一棵椰树灰头土脸的孤立在土路上,过往的车辆不停往它身上扬尘的时候,有点震惊。比起这样的遭遇,它也许更想活在远方那些人的想象中?
我在南方的海岛上爬过一座火山。它是火山群众多火山里的一个,倒不是因为有多独特,而是因为最容易开发,成了人们一生中爬过的第一座,也许是最后一座火山。我以为山体会裸露出来,脚踩一下石头会碎成粉末,从火山的洞口望去要深不见底,大喊一声可能有回音,如果看的时间足够久,或许能够看到地下隐隐的火光。所以当我面对这个海拔两百多米,山体被绿色植被覆盖,洞口敞开毫无神秘可言的火山时,心中不免失落。比起沉默寡言的供人参观游览,它会不会更怀念过去惊天动地喷涌岩浆的时刻?
我在南方的海岛上乘坐过很多车。有一次是赶着去大海边看日落,荣旭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师傅,终于提前几分钟抵达,得偿所愿。也有赶着去下一个目的地,我坐在车里,脑袋倚在靠背上,放空出神,恍恍惚惚,听司机讲如何诱捕一头山猪,或者如何吸食一条草蛇。有时也会听到司机咒骂上一个乘客太过抠门,斤斤计较。还有的司机一言不发,大声放着广播,从车载音响里缓缓传出当地主持人地道的方言或者什么过时的流行音乐,让我有一种穿越之感,不知今夕何夕。
我曾坐在南方海岛的一个书店里,看昆德拉书里写——橘黄色的落日余晖给一切都带上一种怀旧的温情,哪怕是断头台。因为永恒轮回的不存在,世间便有一种减罪之情状,万事万物事先都被谅解了。那么,也许什么也是可以被谅解的?所以一棵树生长在这里或者那里没有什么区别。一座火山活着还是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人是这样或者那样没有什么区别。既如此,那又何必苛求,何必悲伤。
朋友,开车了,我们一起动身吧。我虽然没有吗啡和大麻提供给你,世界就是巨大的罂粟田,足够狂欢。
——2017.9.20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