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若离别没有归期(上)

1

遇见蓝天那日,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

双幂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风呼啦啦的吹着,她在与身旁的人谈论天气。这种天气的风吹的人秋高气爽,她没形像的伸出脚,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突然“砰”的一声,有人摔了个狗啃屎,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课堂练习本满天飞,一个男生从那些课本堆里爬起来。双幂感觉自己做错了事,连忙把脚收了回来,把头低的很下,一直盯着自己那双白色球鞋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妹子,鞍前马后的围在他的身边献殷勤,所有的课堂练习本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就被捡起来了。

双幂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物能让这么多人为之疯狂。

她偷偷瞄了一眼他挂在左上边的校牌:302班,蓝天。

也许是她偷瞄的太没有技术了,被他的眼神逮了个正着。双幂再一次低下头,想都不用想脸肯定已经红的像个西红柿。

她的那双白鞋已经可以被她看出一个洞来。

等蓝天抱着一摞练习本去办公室,双幂还没有从刚刚的情况下恍过神。上课铃声及时解救了她,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这么积极的走进教室。

数学课上到一半,上眼皮跟下眼皮就开始忍不住打架了。她用左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睡意昏沉。

摇摇晃晃,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之间,一个不小心就趴在桌上小眯了一会。

叫醒她的,是一根白色粉笔。

扔的手法那是一个快、准、狠。能够有这般手法的只有老班一个人。

果不其然,双幂抬头看见了老班。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男孩。

老班先是说:“双幂,睡的舒服吗?要不要从家里带被子过来睡的更舒服一些?”双幂把头埋到课本上,班级里一阵哄堂大笑。

老班在讲台上面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示意大家安静。

过了几秒,换上笑脸,热情的介绍他身旁的新同学。

陆谷梧,插班生。

被老班安排放到跟双幂一个同桌,因为全班就只有双幂没有同桌了,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垃圾桶的前面。

由于是新来的,还没有发书。陆谷梧不得不跟双幂共用一本书,双幂在数学书上写满了伤感文字,有些是歌词,有些是即兴写的几句,譬如:时间带走的只有快乐,带不走的只剩回忆。这一系列文字,双幂看见陆谷梧的眉头蹙成一团,她又只能把头低的很下,真希望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啊。

在没有给陆谷梧发书的那几天,他都是跟双幂共用的。直到有一天,陆谷梧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本数学书过来,双幂终于可以一个人偷偷的在数学课上随心所欲的写一些心情文字了。

也许是她太奋笔疾书吸引了老师的注意力,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不要说答案了就连问题是什么她都不知道,数学书还翻在上个星期所学的章节。

她没想过陆谷梧会伸出援助之手,帮了她一把。双幂一字不漏的照着他写在习题本上的答案念了一遍。

老师让她坐下后,她玩弄着手中的笔,纠结了好久,轻轻的跟他说了声,谢谢。

那日的夕阳很暖,照在陆谷梧的耳朵上,毛茸茸的,双幂很想伸手去捏一捏。她当然只能是想一想,并没有那个胆量。

那天的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了,从来不主动跟她说话的陆谷梧在下课还有一分钟的时候,跟她说:“我刚才救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双幂只想说,一定帮,让我以身相许都没问题。她一想自己居然能这么不害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小鸡啄米式点头。

“等下帮我去把这本书还给隔壁班的蓝天”这应该只是上半句,支支吾吾还是说出了下半句:“我要去厕所,尿急。”双幂有点被他逗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下课铃声一响,陆谷梧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后门。

双幂把数学书抱在怀里,深呼吸了一口气,随便逮住一个同学,让他帮忙叫一下蓝天。同学冲里面叫了声蓝天,蓝天戴着耳机,他很高,双幂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楚蓝天。双幂把怀里的书递给他,很不顺畅的说:“这是……陆谷梧让我还给你的。”蓝天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接过数学书后,径自走回教室。

呼,双幂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双幂最害怕与人打交道。算得上有轻微社交恐惧症。

她回到教室后,发现陆谷梧已经趴在桌上睡了。双幂动作很轻的拉开椅子,怕吵醒他。

也是很无聊,双幂在班上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今天还请假了。班上闹哄哄的教室衬托得双幂更加孤零零的。她也趴在桌上,睁大了眼睛,看着陆谷梧出神。

窗外树枝上的鸟叽叽喳喳,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有男生一脚“嘭”的踢开了后门,一束光投进来,打在陆谷梧的侧脸上。他睁开了眼睛,跟双幂赤裸裸的对视了三秒。

双幂突然呼吸急促,急忙别过脸,反方向对着他。

窘死了。

2

星期五学校组织全校大扫除。

老师在讲台上提醒大家从家里面带一些抹布过来。

陆谷梧被点名要求带抹布,他不耐烦的吐出一句:“真是麻烦。”然后眼珠子转了一圈,打定了一个坏主意。

拿着双幂的数学书,朝上方扔上去,数学书在空中盘旋后被陆谷梧稳稳的接住。双幂伸高手,想要拿回来,可惜身高远远不够陆谷梧,跟他斗,怎么都是吃亏的。

“帮我带抹布过来,我就还给你,不然我把你写的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全都公之于众。”陆谷梧一脸痞笑,明明是好学生的榜样,却像电影里的古惑仔。双幂被他幼稚的行为噗嗤的笑出了声,假装愁眉苦脸的答应了他,实际上心里面是愉悦的。

从来没有人,为了请她帮忙,还做过这样的行为。别人都是不管她乐不乐意,都直接当她同意了。双幂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想到这里,她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劲,凑到正在写数学题的陆谷梧旁边,问他:“我们是朋友吗?”正在计算题目的陆谷梧停下了手中的笔,面无表情的说:“谁跟你是朋友了,我们只是同桌,别跟我套近乎。”

——轰。

在双幂的世界某一块地方好像倒塌了。

双幂的表情变得沮丧,失落全都大方的展示在脸上。

紧接着,陆谷梧淘气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用刚刚好的力度。嬉皮笑脸的说:“我们是好朋友啊,刚才逗你玩你还当真了,也不知道跟我斗一下嘴皮子,没劲。”说完,把双手放在脖子上,嘴里还哼着小曲,一副吊儿郎当欠揍的模样。

双幂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用脚踢了一下陆谷梧的凳子,本想发泄一下心情,没料到,用力过猛,陆谷梧直接跟凳子一起摔倒。陆谷梧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双幂,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是有多重啊!!!”双幂本来还有很重的愧疚感,还没来得及扶他起来,就被他的话给气的说不出话。

她是胖子,但是她也爱美,她也是个女孩啊。

双幂把头埋在手臂弯里,趴在桌上。像一个泄气的气球。

空气里陷入了尴尬的氛围,一个下午都没有跟对方讲过话。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双幂背起书包就跑人。陆谷梧觉得可能伤害了一个女孩的自尊心,从肚桌里一阵乱翻才找到消失己久的便利贴。

他在上面画了一个Q版动漫人物的哭脸,配上六个字:对不起,我错了。才离开教室。

蓝天已经在校门口的冰饮店里等了陆谷梧好半天了,陆谷梧隔了好久才姗姗来迟。为了报复陆谷梧,蓝天让他结了冰饮的账。

一路上,他们都在探讨数学题跟物理的一些知识点,旁边有小女生经过,七点半的肥皂剧跟男明星在她们嘴里反复咀嚼。

聊着聊着,蓝天话峰一转,问陆谷梧:“话说,你什么时候转到我们班来啊?”陆谷梧沉默了三十秒,脑海里浮现出双幂总是把头低垂,傻乎乎的脸。

陆谷梧抬起头,看着天际飘浮不定的云,说:“不打算转班了,我同桌挺可爱的,我还没欺负够呢。”蓝天手里握着的冰饮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曹操曹操就到,好巧不巧的,陆谷梧眼尖的发现了在文具店的双幂。陆谷梧刚想跟她打招呼,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双幂身边围着一群穿着本校校服的女生,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陆谷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那几个女生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一些物品往双幂的书包里面塞。

陆谷梧的眉头皱的拧不开,几个箭步似的冲进文具店,抓住了一个正在“作案”女生的手腕。那个女生做亏心事被人逮好像受到了惊吓,本能反应的叫了一声。

瞬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中到了这一块。

陆谷梧不客气的对那个女生说:“你在干什么?嗯?”

那个女生明显有些结结巴巴,在听见陆谷梧凶巴巴的语气后,有些胆怯。女生挣脱了陆谷梧的手,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丢脸的冲出了文具店。陆谷梧走到双幂的身后,帮她把书包里的“脏物”拿出来。如果不是陆谷梧恰巧路过撞见这一幕的话,明天学校里可能就会流传“双幂是个咸猪手”这种类似的话吧。

傍晚的夕阳铺洒在道路上,陆谷梧和双幂还有蓝天三个人并肩走在一起。

有些许沉默。

后半路蓝天受不了这种气氛,讲起了笑话。讲了个什么笑话已经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这个笑话成功的活跃了气氛。

到了分岔路口,双幂走着走着,陆谷梧突然叫住了她。

“双幂。”

双幂转身回过头来,应了他一声:“嗯。”

“我们是好朋友啊!”陆谷梧说完朝她挥了挥手,露出两个酒窝的笑容。

在那个傍晚的时刻,世界的一切都好像是甜甜的。

陆谷梧转身,消失在夕阳中。

那晚,双幂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被蜜糖包围着。

次日清晨,双幂起的很早,在镜子面前比划了好久。

新的一天,加油!

打气加油完毕,去学校。

“早啊。”双幂放下书包,友好的跟陆谷梧打招呼。

陆谷梧正在背英文单词,抽出时间跟她说了一声早。

双幂本来的好心情在这一刻全都没了。

今天英语早自习要默写单词啊!

她看了看认真记写单词的陆谷梧,抱大腿式的发言说:“你要吃面包吗?我这里有。”陆谷梧被她问的不明所以,直接跟她说:“说人话。”

“等会默写单词借我抄。”双幂两眼巴巴的望着跟他说。

“……”

他自然是一个英文字母都没有让她偷瞄到。本来把希望全都寄托到陆谷梧身上的双幂,根本就没有作弊。

结果,实力打脸。

双幂又是在老师念:“双幂,零分。又一个都没有默写出来!”的情况下走上讲台。双幂还是一个脸皮薄的女生,以前作弊还能抄到一两个。

她羞红了脸,再一次把头埋的很低,步伐加快的走回了座位。

3

隔了好长时间,双幂都没有跟陆谷梧说话。

说来有些滑稽,她气为什么他不借作业她抄。

到了周末,他们在大街上碰见了。

陆谷梧跟蓝天一起,手里拿着教科书,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双幂跟陆谷梧还在冷战,都准备直接忽视对方。不知道情况的蓝天直接跟双幂打招呼,被叫住的双幂也不好再怎么视而不见。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浩浩荡荡的游走在街头。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们去江边吧。”便真的去了。

因为距离不是太远,他们选择步行。

一路上,蓝天跟陆谷梧都在聊一些双幂听不太懂的话题。双幂只能一个劲的喝可乐,气泡在嘴巴里沸腾,心里面百般无聊。

到了江边,蓝天突然走开,说要去商店买一些零食。

只留下陆谷梧跟双幂两个人,陆谷梧轻咳了一声,然后别扭的把头扭向另一边。双幂沉默了一会,脱下鞋子,赤脚在江边的沙上走。沙子很软,脚心很舒服,再加上江水一阵阵拍打在她的脚背上,双幂越发觉得好玩。

她突然停止了小跑,对陆谷梧说:“你怎么跟蓝天认识的啊?”可能是为了打破这份尴尬,双幂故意问他的吧。那个时候陆谷梧就是这样想的,之后才知道,双幂早已对蓝天图谋不轨。

“我们从小到大就认识啦,就住在我隔壁,后来般家了就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这一次来这个学校也是因为他。”

陆谷梧说完,双幂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陆谷梧因为她的原因,都没有转去跟蓝天一个班。

由此可见,双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接下来,双幂说的一句话,让陆谷梧大跌眼镜。

她说:“我们学校很多妹子都喜欢蓝天呢。我就是很多妹子中的其中之一。”双幂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一刻,陆谷梧的心突然沉重,就好像心里面空缺了一块。

他还是假装开玩笑的打趣她“哎呀,没看出来啊。”正巧蓝天提着满袋零食朝他们挥手。

蓝天把零食从塑料袋一一拿出来,每人一瓶罐装啤酒,给双幂买的却是营养快线。

他们把手举高,干杯,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迎着江风,在这尚好的青春里,将液体咕噜咕噜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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