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唰！”藤鞭抽在长着鹿角的男子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他嘴中衔着一枚口枷，叫不出来，只能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
罗杰斯叼着香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内血腥又糜乱的表演，心里颇为不屑。他看着衣不蔽体的兽人跪趴在地上，颈间系着项圈。一个精壮的男子打着赤膊，正凶狠地踢着他的脸。他一声呼哨，另外两人走过来架起软瘫着的鹿角男子，除去了他的口枷，又从他双腿间拔出了湿淋淋的刑具，然后一前一后抵着他，不顾他抵死挣扎哭喊，开始侵犯他残破的身体。
罗杰斯皱了皱眉。别误会，年仅26岁就在库多伊莫斯（注1）白手起家打下了一小片天地的罗杰斯没有多少软兮兮的恻隐之心，看着那个兽人被凌辱也没怎么觉得他可怜。只是他心肠虽硬，杀人复仇却向来干脆利索，从来不以折磨人为乐。他瞟了一眼周围的看客，对他们一个个脸上又贪婪又满足的狞笑感到不解。
他是被皮尔斯邀请来的，一半是出于人情不好推辞，一半也是出于好奇——他再怎么老成持重，也毕竟还是年轻人，爱玩闹爱新奇，听着对方向他保证“一定让你开眼”，就半推半就地来了。
“的确是开眼。”罗杰斯心想，“居然还有这么无聊的人，买这么贵的票来看别人打人。”
皮尔斯正看得津津有味，“你看，”他指了指场中被折腾得连哭都哭不出声的人，“这头小母鹿头上的角还没分岔呢，是个雏儿。”罗杰斯心念一动，定睛看去，那人的脸垂到胸口，细弱的脖颈像是折断了一样，头上的鹿角毛茸茸的，还是小鹿特有的形状。这是两人中的一个拽住了连在项圈上的锁链，已经晕过去的男孩被勒得抬头，凌乱的棕色长发下露出一张俊美稚嫩的脸庞。
分明还是个孩子啊……罗杰斯微微难过了一秒，想起自己饥寒交迫的童年。可是也只有一秒，生活给他得眷顾太少，他没有多余的关心给别人。
这里是库多伊莫斯，一座充斥着暴力与混乱的城市。这是地球上物产和矿产最丰富的地方，却也是常人最不愿意涉足的荒蛮之邦。力量，这里居住的所有人只崇尚力量。你可以随意左右他人的生死，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篡改这里的规矩，只要你有这份能力。
国际法管不着这里，联合国对这里的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他们乱虽乱，从来也不曾离开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相反，每年的开放日，总有崇尚武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从世界各地来到这座混乱的城市，想在混战的帮派中分一杯羹。
“啊啊啊啊啊！！！！”罗杰斯的注意力被场中男孩的惨叫吸引了回来。他无力地嘶吼着，嘴里听不出完整的音节，那只是野兽临终前的哀鸣。罗杰斯发现他笔直的两根鹿角已经齐根被砍了下来，此时正被手执藤鞭的男人抓在手里。
“这又是在干什么？“罗杰斯看得心惊，低声问皮尔斯。“哈哈，你不知道，鹿人的角是一味药……嘿嘿，那种药。”
“这头嫩生生的小母鹿，哪位爷看上了要带走啊？“男子高声叫道。被割掉鹿角的男孩躺在血泊里，无人看管。料想负责看守他的人见他那副模样，再想不到他会有力气干点什么。
“别看他年纪不大，身子骨硬朗，经艹哈哈哈”他放肆得笑着，蹲下来掰开了男孩的嘴，像检查牲畜牙口一样，像场内观众展示那一口洁白如珠贝的牙齿。
看上去只剩一口气的男孩儿在他转头时忽然跳起，动作迅捷，真的像一只在丛林中跳跃的小鹿。他用双手间的镣铐缠住男人粗短的脖子，死命拽着，牙齿紧紧地咬上了他的咽喉。
场内嘈杂了几秒钟，台上一片混乱。紧接着就有人反应过来，奔上前来，“咔咔”两声把男孩的双臂拧得脱臼，然后照着他的额头猛踹一脚。挂了彩的男子被人扶起来，骂骂咧咧地下去了，有人代替他的岗位继续拍卖。
只是经过这么一出，本来已经打算掏钱的几位顿时没了兴致，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牌子。
临时充当拍卖师的人连喊了三遍，见没人搭理，回过头冲着躺倒在地的男孩一笑。“那么，诸位”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把这头没主的小畜生宰来吃了吗？”话音刚落，真有几个人扛上来一块铁板，在下面生起火来。
“老规矩，没人买的小畜生要被一刀一刀割下肉来，放在这上面烤熟了喂狗，能割几百刀呢！不过他们叫得嘶哑难听，所以第一刀一般先割舌头。”
罗杰斯自诩杀人不眨眼……呃，除非血水溅到眼睛里了，这时也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看了看那个男孩，几乎有种把他买下来的冲动。
但也只冲动了一下。毕竟他自己也是在刀山剑海中讨生活，库多伊莫斯不需要眼泪，也容不下温情，他实在没精力也没必要……几名刽子手慢慢走上前，打算摁住男孩，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扎着起身，朝观众席跑了过来。
罗杰斯恰恰坐在第一排，那是皮尔斯特地“关照”下才选来的位置。男孩的双眼早已被鲜血蒙住，模模糊糊看不清道路。他乱闯乱撞，兜了个圈子，竟带着追兵朝罗杰斯冲了过来。罗杰斯攥紧了拳头，男孩跑到他身前，被地上的台阶绊了一跤。他爬了起来，看样子实在没力气再逃了，竟扑通一声跪倒在罗杰斯膝前。“杀了我，先生……求求您……给我个痛快。”他颤声哀求，声音因长时间嘶吼而喑哑，但隐隐约约还能听出原本的甜美。
追着他的几个人后脚就赶到，其中一个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硬生生把人拖了回去，另外几个向罗杰斯连连躬身，一边道歉一边痛骂这只小畜生扰了贵客的好兴致。
“慢着，”罗杰斯终于忍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我要了。”
注：库多伊莫斯即Kydoimos，是我虚构的地名。Kydoimos是希腊神话中的战乱与暴力女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