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看到朋友发的一篇文章《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想起一段往事,心中酸涩而遗憾。
她在文章里面写到:“总能在雨天想起和一位朋友撑着雨伞,为我们所谓的‘理想’而奔波。它是那么美,美如画。以至于日后每到雨天,我总会回想起那个淡淡的画面。那时的我们都在心底默默编织着未来的梦,浑身散发着对生活的热忱和对未来的无限期许,总觉得只要我们奋进、努力,就会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可我们终究败给了现实。”如她所言,我们确实都失败了。她似乎又只说对了一半,那就是,我们被打败了,却从未被现实打倒。
和她认识,缘于一次远行。在去北京的一趟卧铺车厢里,我们相遇。车厢里人声燥杂,她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那样子真是美极了。我喜欢看书的朋友,于是主动走过去攀谈,原来,她和我去的目的地相同。作为同龄人,惊人的是,我们远行的初衷相同、所学专业相近,甚至连生日都只隔了一天。太多的相同让我们日后在回忆相识之缘时,不约而同得想到了“难姐难妹”。因为,我们一起见证了彼此近三年的一切变化。
第一次,去那个魔幻的帝都、那座让我们朝思暮仰的“殿堂”,我们竭尽全力,还是“不约而同”地失败了。我们悄悄擦干彼此的泪水,相互加油鼓劲,安慰对方说:“只要孜孜不倦,道路自然就会展开在你的面前”。那天,乍暖还寒,我们在北京火车站挥手告别,期盼着不久再见。
春姑娘吹过暖暖的风,慢慢抚平了彼此内心的伤痛。一个月后再相逢时,我们都已收拾好了上次溃败的残局,我们背上行囊,再上战场。那一天,倾盆大雨突如其来,我们两人撑着一把伞,彼此依偎在一起,缓慢地走在师大的校园,依然为第二天的“战争”忐忑不安,但我们还是在考场上奋笔疾书,交上了自认为满意的一份答卷。上帝并没有因你挨了生活一拳而对你仁慈,半个月后,我们又被成功之母的失败蹂躏了。痛定思痛后,我们想着一起在学校附近租房高效奋战,当我们听房东说起那高昂的租金,再摸摸自己的口袋就望而怯步了。于是,我扎进工作中,期盼着闲暇时重拾爱好,再度启航。我们又为对方加油:“心若在,梦就在,人生最坏不过重头再来”。
第二年,我们又重新战了一次。春寒料峭的夜晚,当我们骑着自行车穿过北京的街头,我想起电影《立春》里面的台词:“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整个春天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忽然预感不祥,果不其然,我们与梦想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回忆涌起,我的心竟有些莫名地疼。
离开校园后,不需提醒,仅听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就知未来将如何以具体琐碎消磨浪漫与绚烂;不需提醒,每天的菜米油盐酱醋茶将让我们变得务实与现实;不需提醒,婚丧嫁娶、人情往来,如此种种,将以怎样的平庸世故消解我们的万丈雄心。谁都不曾逃脱,因为,我们终将以一生浸淫其中。
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当成功成为个人唯一的价值,我们曾经的那份天真与烂漫或将消失殆尽。因为,文学理论无法识别毒奶粉的成分,古典文献挡不住地沟油的泛滥,文人的声声呐喊,更救不回因疫情而牺牲的年轻生命。尽管如此,我们依然追逐文学之梦,不过源于一份挚爱。《诗经》《楚辞》的世界、老庄孔孟的思想、李白杜甫的词章,柏拉图的理想国、莎士比亚的戏剧、卡夫卡的小说构成了我们回忆中最为激荡的青春时光。我们痛苦,不过源于不甘平庸后的失败。好在,有那么多人亲身力证,一个平凡人到底能追到多大的梦。
寒门出身、仅靠自己一路打拼的28岁刘媛媛,自学考取北大法学硕士,赢得了《超级演说家》冠军,去年已率领公司百余人赚得一千万;销售出身、每天休息不到5小时的薇娅,一年带货27亿;普普通通的外卖员雷海为,夺得了《中国诗词大会》第三季的总冠军。他们不甘命运摆布,抓住时代的机遇,在风里来雨里去的工作中,心里却装着诗意和江湖。正是有了追梦的他们,我们曾经的挣扎,虽败犹荣。
当我想明白,任何一个卓越的文学艺术家,必定是长期独守冷板凳、默默独饮人生的苦汁,最后才能与世人一起合唱生命的欢歌,我瞬间释然了。世界上从来没有一劳永逸的美差,也没有可终生坐享的学问,只有厚积薄发,才能保证在自己的领域里富可敌国,如此,方能不断超越自我,有所建树。
春天只发生一次,我们这对“难姐难妹”亲身经历过的那个春天,对于彼此来说,也许是春天里的春天,一旦逝去就永远逝去,但只要它真切地发生过,就无须惋惜。
(原文首发于个人微信公众号“金州文学”,详情见:春天只发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