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刚刚过了寒露,陇原大地短暂而炽热的夏天就魔术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退去焦热的太阳只留下最后一丝余热。山头的风已经凉了,吹来叫人有些发抖。风大一些的时候,会带起一些黄土。这黄土像是从几千年前吹来,在这小村庄停留片刻,然后继续上路,飘向更远的地方。如果说唯一有点活跃的,就是那高高的藩麦杆儿。风吹过的时候,他们在太阳的照射下泛起一阵金光,摇摆着瘦长的身躯,挥舞着旌旗一般的天穗,骄傲地昭示着这一年的收成。
正是正午十二点,农人们刚刚吃过干粮,干活似乎更有劲儿了。他们背着背篼,穿梭藩麦地里。藩麦杆高得很,再高大的人走进去,也都变成了小矮人。所以,远远望去,只看到玉米杆儿次第而动,伴随着“唰——唰——”的声响,就是看不见个人。约莫20分钟,只见从地里钻出一个被背篼压弯了腰的人,吭哧吭哧、摇摇晃晃地上了路。
虽然说不上争分夺秒,但是早点扳完,早点回家,洗着水烟,谝着闲传,比神仙还快活。
然而,平静注定是要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打破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几声喊叫,刺破了山间的宁静。
“安庄里人哎——打狼来——”
“安庄里人哎——打狼来——”
是一个妇人的声音,悠长而充满惊恐和号召。
声音是从月亮顶传来的。
人们似乎是隐约听到了这尖叫,手中的活儿也慢慢停下来了。
“八爷!八爷!你听,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安百岁叫几块地之外的安双子。
“撒?打狼?是的!打狼!”安双子终于还是听清了!
那声音还在叫喊,越来越大,似乎是想叫醒整个沉睡的山庄。
“安庄里人哎——打狼来——”
“安庄里人哎——打狼来——”
这绵延凄婉的声音确实是唤起了整庄人!
一时间,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出来了,从地里钻出来的,从屋里跑出来的,从房上跳下来的,从地窖里跑出来的。
人们朝着月亮顶望去。这样的盛况,好似在等待着一场盛大的戏剧上演!这架势,几百年都难得遇上一次!
“快看!在那里!”
一直狗一样的,土黄土黄的狗一样的动物,从月亮顶沿着西山的路上跑下来。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似乎是慌了神,这家伙竟然没有往地里钻,而是向村庄的方向跑下来!
看热闹的人们似乎也是慌了神,进院子的进院子,上树的上树。关大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刚刚晃动的人影儿,似乎在一瞬间又消失了一般。
“有撅头的拿撅头!有铁锨的拿铁锨!快啊!打狼!”这号召好像是吹响了最后的冲锋号,响彻山间!
又响起了开大门、关大门的声音。不此时,少年们已扛起了锄头,挥起了铁锨,握紧了木棒,准备迎接一场决一死战!
远远地,那个生灵也在路上狂奔起来,那架势,是要逃命,又像是冲向这场期待已久的决战。
老人们、娃娃们、妇人们被关进院子里,留下青壮年集合成敢死队,冲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