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奥芙之“错”
琼再一次变成了奥芙瑞德。
在那次“死刑”警告后,莉迪亚嬷嬷曾经带她去见过另一个企图逃跑的使女,那个使女挺着大肚子被锁链锁着,囚禁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眼中全是绝望的仇恨。
那一次,就是这位使女的处境让奥芙服了软。而这一次,却是变成了她自己身处此境。
在被囚禁数日后,莉迪亚嬷嬷终于出现了。对于像奥芙这样怀有身孕却“不听话”的使女,她一向有的是手段对付她们。
她对奥芙说,如果是琼,生下孩子后就会被立刻处决,但奥芙却还有机会(活下去)。
说完,她将一身使女服推到奥芙面前,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那一身血红的耻辱,此刻却成了奥芙唯一可以活命的“免死金牌”。
起初的奥芙还是倔强的。即使妥协,跟着莉迪亚嬷嬷回到了大主教沃特福德的家中,看着所有人的眼中也满是不屑与嘲弄。
大主教家中一切跟三个月以前一样,并没有太大改变。大主教对她也跟从前一样“和蔼可亲”,还说他们做了很多努力,才她将从恐怖分子手中救出来。
奥芙简直哭笑不得。原来,莉迪亚嬷嬷是这么解释她的“失踪”的啊。为了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还真是什么黑白都能颠倒啊。
不过,这场“团聚”还只是第一场,后面还有很多场表演在等着奥芙配合他们演出。
当夜,沐浴后的奥芙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这真实的触碰让奥芙更加坚定了她的倔强,即使暂时无法逃脱,她也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一群虚伪的人。
比如,故意吐掉莉迪亚嬷嬷做给她的难喝的果汁。
再比如,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接破灭掉还在期盼经历孩子第一次胎动的主教夫人的愿望。
又比如,在洗礼仪式结束后,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关于第一个孩子的事情。
可这些微不足道的反抗并没有给她换来更好的结果,反而从最初的被压制,变成了敌人最终的爆发。
莉迪亚嬷嬷觉得,是时候该祭出杀手锏了。
她将奥芙带去曾经她去过很多次的河边。那里有一面墙,基列国建立之后,就一直被用来悬挂各种死刑犯的尸体。
莉迪亚嬷嬷带奥芙来到其中一具尸体前,对她说:“我相信你应该认识他。他曾经开着一辆送面包的货车。”
奥芙以前从来不敢抬头去看那些死刑犯的脸,然而这一次,她却主动抬起了头。虽然被蒙了头,虽然不愿相信,但奥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位在逃亡路上最后帮了她的黑人小哥。
奥芙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瞬间全线崩溃……
就算百般反抗,但其实莉迪亚嬷嬷一直都知道,奥芙从骨子里仍然是个善良的女人。而要对付一个善良人最好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知道,自己曾经的某些行为给其他人带去过怎样的灭顶之灾。
没有什么比罪恶感更能击垮一个善良人的世界了。
然后,莉迪亚嬷嬷扬起奥芙的头,让她看着黑人小哥的尸体,用曾“教育”过珍妮的问题再一次“教育”她。
“这一切是谁的错?”
“……我的错……”
“是谁引诱他犯下如此罪行?”
“……是我……”
“那么上帝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为了给我一个教训……”
有那么一刻,团长相信,奥芙可能真的是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神降罪于她的“教训”。
然而,莉迪亚嬷嬷却更正了奥芙,她说:“(上帝)是为了给琼一个教训。”
那道耻辱的“免死金牌”又一次出现了。
如果说上一次它的出现,是为了让琼有一个能活下去的借口,那它这一次的出现,却让奥芙第一次萌生出了死的念头。
是夜,奥芙跪在主教和夫人面前,用平静到毫无波澜的声音“乞求”他们“原谅”她。
只有乞求原谅和被接受,才有可能阻止更多的悲剧和死亡发生,才能换来短暂的平静与最大范围的自由。
他们想要的顺从,除了给他们,她别无选择。
当晚,留下来的奥芙爬进衣橱里,想要寻找上一任使女刻在那里的几个字。然而,曾经如同慰藉一样支撑着她的秘密,也终是被人抹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终于心死的奥芙,如同洗脑般的开始重复那些曾经令她不悦的话语。她要让它们刻进脑子里,刻进意识里,好让自己最终能够说服自己,记住要时刻去做“对的”事情。
从第二天起,奥芙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乖顺。
她顺从的去完成每一个指令,也不再表达自己的意见。每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是的,沃特福德夫人。”“不,沃特福德夫人。”和“对不起,沃特福德夫人。”
就连曾经唤起她反抗意识的使女们的书信,在女佣还给她之后,也被她烧掉了。
现在的她必然觉得,回过头去看,那些书信带给她的不是信念,而是更多的灾难和更深的绝望。
甚至在看到自己下身流血不止后,她居然丝毫不为所动,也不告诉任何人,悄悄地任由血越流越多。
但比起着急气愤,团长此刻更多的则是心疼奥芙。
该有多绝望,她才能连曾经为之奋斗的宝宝,也变得不再在乎。但或许这也正是她此刻所希望的——在一个如此畸形的国家里出生,她能预见到孩子的命运可能会比自己的更加悲惨。
她还是爱着宝宝的,只是这一刻,她换了另一种方式去爱她——一种她可能唯一能做到的方式。
原本她可能想就这样慢慢地失去宝宝,然后失去自己的生命。直到有一天,主教夫人带她去参加了一个由最高主教亲自主持“祈祷集会”。
这是一个给那些为基列国做出过“贡献”的青年们,集体分配新娘的集会。而奥芙在这里唯一的依靠和信任之人——尼克——此刻也站在台上。
恋爱自由与婚姻自由,在这里早已不复存在。在主教以上帝的名义将那些女孩分配给男孩的那一刻,真不知道上帝他老人家作何感想?
这一刻,沃特福德主教和尼克都看向了奥芙,一个得逞,一个无奈。团长不知道主教知道多少关于尼克和奥芙之间的事情,但无论是否有实锤,他都不会再允许尼克有机会靠近“他的人”。
而全程目睹这场集会的奥芙,团长相信,在她移开目光的那个片刻里,终于下定了去死的决心。
自己是连主教夫妇间的“第三者”都算不上的存在,而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此刻也娶了别的女人。在这个家中,她彻底成了无依无靠之人。
对于一个如同深度抑郁症患者的人来说,奥芙的世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活下去的色彩。
加之对肚子里孩子未来的悲观预期,那么选择死亡,似乎就变成了顺理成章,也最无可奈何的唯一选择。
人的意志是有限的,它可能出乎我们意料的坚强,也有可能在某一时刻就会突然脆弱到无法继续。
而奥芙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没有义务做到我们理想中的“百折不挠”。即使曾经勇敢,也无法真的做到永远坚强。
做不到就做不到吧,谁不是凡人呢?
2 琼之“错”
莉迪亚嬷嬷一直说,做了错事的人是琼,而不是奥芙,所以奥芙是可以被原谅的。
但奥芙并不这么认为。她总觉得现在这一切的苦难,都是她作为琼时犯了错误而得到的报应。
虽然和丈夫卢克认识时,卢克对前妻已经没了感情,但那时的他们还没有分居。而琼甚至在知道的情况下,主动要求卢克离开前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是卢克前一段婚姻的第三者。即使卢克的前妻主动找到她,请求她离开卢克,她也没有选择让步。
卢克在知道前妻去找过琼之后,反而更加坚定了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
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没有错,但琼毕竟伤害了另一个女人。曾经的她坚信自己没错,却直到后来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才开始反思那些曾经带给别人的伤害,是否都成了她今日的报应。
琼错了吗?或许吧。
但这一切真的是她的报应吗?团长保留意见。毕竟谁人无过,更何况现在的基列国,难道不才更像是一场更大的报应么?
3 赛琳娜之“错”
自从基列国成立以来,赛琳娜的生活就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表演。
她在明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还能每一次都很好地参与到那些可笑的表演之中。
但在丈夫面前演戏,不代表她就会轻易放过奥芙。
在奥芙回到曾经居住过的房间里,正在努力让自己重新接受这里时,赛琳娜冲进房里,气得恨不得立刻杀了奥芙。
想想也是可怜,这整整92天,对于她来说想必也是一场噩梦和折磨。
一直以来她都是极端矛盾的。
现在的基列国最早就是由她构想出来的,作为一个曾经有思想有能力的新时代女性,她却偏偏跳进自己挖的坑里,沦落成一个家庭主妇不说,还要在冠冕堂皇的理由面前,亲眼看着丈夫和别的女人亲热,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明明知道奥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丈夫的,却为了要那个孩子来成全丈夫的面子和自己所谓的圆满,而不得不容忍奥芙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挑衅。
她表面上是高人一等的主教夫人,但实际上却又是被使女行为左右的人。
她想要奥芙肚子里的孩子,却又不想让奥芙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让家里再一次变成两个人互相折磨的地狱……
就是这些反复而尖锐的矛盾,令她从一个曾经善良有为的女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狠心又无助的怨妇。
最终,她再一次说服自己,就像曾经无数次为了所谓的大局而做出的退让一样。
她尝试让自己去接受奥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自己的孩子,接受即将成为一个母亲的现实,接受自己最终变成了一个可憎又可怜的女人。
赛琳娜的错,就在于她总在与这样的矛盾纠缠不清。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世界,并最终挑起了导致奥芙跳楼的导火索。
4 神之“错”
殖民地里,艾米丽和珍妮开始相依为命。但她们两人从观念上来讲,又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在看到殖民地里两个女囚举行婚礼后,艾米丽和珍妮间爆发了一场争吵。
同样经历过非人的身心折磨,艾米丽恨这个扭曲的世界,恨神明的无所作为,而珍妮却虔诚地相信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自有其深意。
虽然最终艾米丽对死去的女囚同样说出了美好的祝愿,但也并不表示她就能像珍妮一样,相信所谓的“神的深意”。
那些善良之人的无辜死亡,相爱之人的生离死别,是否都是神做错了呢?
神真的会有错吗?
从阁楼跳下的奥芙没有死,宝宝也没有死,他们都顽强地活了下来。
如果说痛苦是神降于人类的惩罚和磨难的话,那对于奥芙来说,她的痛苦、绝望和希望又是神的什么旨意呢?是考验吗?
奥芙或许是这样认为的。神让她和孩子都活了下来,就是他给她的又一次选择的机会。
死里逃生的奥芙选择了重新振作。不论之前的苦难是神的错误还是神的深意,但过去的已经过去,在极度的绝望过后,生的希望里,她还有可以为之奋斗的信念。
正如尼采所说:“那些不能杀死我的,必将使我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