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和老伴住在燕儿岭的山脚下，大半辈子以上山砍柴为生，俩口子又在山边开垦了几块土地，一家人的生活虽然清贫倒也安稳。

俗话说：靠山吃山，住在燕儿岭脚下的人家大多数以在山上打猎为主，运气好的话一天收获的猎物能顶上李老汉砍半个月的柴。可李老汉不愿意杀生，他天生有一副慈悲心肠，认为自然万物都是有生命的，人活在世人有屋居、有衣遮体、粗茶淡饭已足矣。

李老汉的儿子李大年可一点儿也不随他的老子，也许是因为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李大娘对儿子是亲的恨不得日日抱在怀中，生怕他磕着碰着。奈何儿子长大了，腿脚又长在自己身上，常常是三五天不着家，偏偏贫苦人家养了一个纨绔子弟。看着为人处事和生活作风跟自己大相径庭的儿子，李老汉常常是悔不当初:“果然是慈母多败儿!"可是一切都晚了，一个人的性格以及生活习惯一旦养成，就像抽上鸦片一样，难以戒掉，除非有强烈的自制力和坚韧的决心。

李大年跟镇上的地痞无赖混在一起之后，更是十天半月不见人影儿，除非手里没钱了，才回来翻箱倒柜的找，家里凡是值点儿钱的东西都被他卖得差不多，连仅存一点儿过冬的粮食他也不放过，拎上就跑。

“大年，你要把粮食放哪儿拿，那是我跟你爹这个冬天的活命的口粮，你都拎走了，我们老俩口吃啥呢？”已经是深秋时节，漫山遍野五彩斑斓的树叶把燕儿岭装扮得像是人间仙境，任凭李大娘把嗓子喊破，李大年连个影子都不崩，只有他母亲悠长悠长的声音在山脚下回荡。

为了防止儿子再把自己仅有的几块地也给卖了，李老汉先下手为强，把地低价卖给邻居，换取一些粮食之后，他和老伴搬到了半山腰上一个他搭的简易的棚子里面。想到年过半百别人家都是父慈子孝，而自己一辈子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落到了这种地步，李老汉和老伴坐在四处透风的屋子里忍不住老泪纵横。

把屋子里收拾停当之后，李老汉就拎上麻绳拿上砍刀进山去了，他要趁着没下雨之前赶紧把房子给收拾结实，省得到时候外面大下里面小下。

李老汉猫着腰正在用力砍一棵小的树木，隐隐约约间仿佛听到了不远处有小孩子啼哭的声音，怕是有狼在假扮人哭，李老汉屏住呼吸，侧着耳朵使劲地往西北方向听了听，不一会儿又有哭声传了过来，细听几次之后，李老汉确定是人的哭声。他拎上砍刀亦步亦趋地往前挪动。

“小娃娃，你怎么会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呢？这里很危险，有狠、野猪、毒虫等 ，你的家人呢？他们怎么会放心你一个小娃娃家来到这里！？李老汉一看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哭，他长出一口气，温和地问道。

”爷爷，我住在岭的那一边，我家有十多个兄弟，家里太穷了，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每天都饿得头晕眼花的，然后昨天下午父亲说山里面有很多野果子，现在正是成熟的时候，可以吃个够，我就往山里走啊走啊，走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有野果子，而且还饿得走不动了，父亲也不见了。他肯定是想让狼把我吃掉，家里已经养活不起那么多孩子了，我该怎么办呀？”男孩一边凄厉地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可怜的孩子，来，跟爷爷回家，爷爷家有吃的，爷爷背着你走。”李老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砍刀递给男孩，然后背起他就往家的方向走了。

吃饱喝足之后，男孩对李老汉老两口子说：“谢谢爷爷奶奶救了我还给我饭吃，我那个家是回不去了，我可以做你们的孩子吗？”

想着男孩回去估计也是饿死，李老汉就把男孩留了下来，并取名李燕岭。

这天，李燕岭慌里慌张地跑回来，一进门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大疙瘩递给李老汉。李老汉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金元宝，“燕岭，你从哪儿来的这个东西？”

“父亲，我在屋后那个大樟树下无意中发现的，看着会发光，想着是个稀罕东西，就拿回来了！”李燕岭一脸诧异地说。

“我儿，咱家要发财了，这是一个金元宝，我打一辈子的柴也挣不了这么多啊！”李老汉又是喜又是惊地说。

“感谢老天保佑，肯定是老天爷看咱们太可怜了，赐予我们的，我们赶紧去樟树下拜拜吧！”李大娘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一颤一颤地往外面跑去。

这天，李老汉拿到集市上的柴火也卖了个高价钱，一个财主的媳妇因生孩子需要大量的柴火，李老汉跟着管家把所有的柴火都送到了财主家里，除去本钱不说，财主还奖励了他二两银子的跑腿费。额外得到这么多钱，李老汉高兴坏了，他一口气跑到布摊上给老伴和燕岭各买了一匹布回家做衣服。多年不曾开荤腥的李老汉还割了两斤猪肉，自己不吃也不能苦了正在长身体的儿子。

这天早上，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山上的宁静。

“死老头子，找了半天原来躲到这儿闲清福了。燕儿岭再大也有个地界吧，你能躲到哪儿，识相的赶紧把钱交出来。哟！小日子过得不错嘛，肉包子都吃上了，一天到晚还假惺惺的跟我哭穷呢！快点把钱交出来，不然有你们两个老家伙好受的！”突然找上门来的李大年一边毫不客气地伸出黑乎乎的手拿起包子就吃，一边口齿不清地半是威胁半是恐吓。

“孽子，畜生啊！”李老汉刚张开嘴骂就一口气背了过去。

“李大年，你想要钱，是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藏了不少宝贝，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去取了！？半晌不吭声的李燕岭轻蔑地扫了一眼李大年，像个成年人一样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

”你是哪儿来的小屁孩，别在这儿捣乱，小心我连你一并收拾！“李大年一边用舌头舔舐嘴角的油水，一边满是不屑地说。

“你看，这是个啥东西？”

李大年扭头一看，我地乖乖呀，原来是一个大金元宝，他伸手就想上去夺。

“现在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相信、相信，谢谢祖宗，求你带我去宝库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半路的时候，李燕岭口中默默念了一番，刹那间，只见李大年往地上一跪，手掌盖地，像个牲口一样，嗷嗷两腔竟变成了一头驴子。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李燕岭牵着李大年变成的驴子回家了。

“父亲、母亲，大哥把宝物都拿走了，还让我帮忙背到山脚下，最后他还买了一头驴子让我骑着回来，说是感谢我让他找到宝藏。他还说以后不会回来了，让我好好孝敬你们！”李燕岭早在路上就想好了以这样的方式告诉父母。

“孽子、孽子啊！”躺在床上的李老汉连声说道。

从这以后，李老汉再去集市上卖柴的时候就不用自己扛上了，有了驴子，他方便多了，去的时候自己走着，回来的时候就骑上。而且，他的柴火生意一直很好，基本上一到集上就被人买去，给的价钱还不低。

靠着砍柴卖柴，李老汉不仅把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还把李燕岭送到了镇上的书堂读书。

十余年后，李老汉和李大娘一前一后相接去世。

看着两位老人的坟墓，李燕岭悲从中来，十几年点点滳滴的相处，那份感情早就融化到骨头里去了。

连绵起伏的群山像一条冬眠的巨蟒，肃静深沉。

二十年前，李燕岭还是一个没有成精的獐子，因为被猎人设置的机关夹住了两条腿即将面临死亡，多亏从此地路过的樵夫李老汉善心大发，不仅成功地帮它解决了危机还从山上采来草药帮它敷在伤口上，这才助它逃过一劫。本已修炼四百九十年的獐子这才得以继续修炼，又修炼了十年后，它终于能变换成人形了。在得知李老汉有难之后，獐子精又变成一个小男孩认李老汉夫妇为父母，明里暗里帮助老两口衣食无忧、寿终正寝，并妥善安排他们的后事。

反观李大年变成的这头驴子，已经又老又瘸，一只眼睛还瞎了。眼见李大年已经受到了惩罚，獐子精就把他变回了人的模样，并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下山买房置地，然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娶一房媳妇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为李家开枝散叶，好让老两口瞑目。

獐子精教训完李大年之后，就化为一阵烟消失在燕儿岭的茫茫林海之中。

李大年下山之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他竟然出家了，他要为自己前半生所做的错事赎罪，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动物都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芸芸众生又有几个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