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千荨
『但我像一个孤独的女战神一样，又狼狈又勇敢的爱过你，你不可以忘记。』
【锲子】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轮到我来把秘密讲成故事。
而看到这个秘密的人呐，你也只当个故事，笑笑便忘记了吧。
【壹】
八月长安曾在她的书里写过这样一段话：
我想说的故事叫做，我喜欢过一个人。
这句话也许让很多人欷歔。
而他们真正想听到的却是，后来呢，你们有没有在一起。
如果我说，后来我们在一起，然后吵架，然后分开，然后又在一起……
如果我说，后来我表白了，对方却没有理会，然后我们反目成仇，然后我们冰释前嫌，各自幸福了……
当然，这都是我瞎编的。我的故事里面没有那么多现实到逃无可逃的后来。
故事讲得好的人，总是知道在哪里结尾，裁剪冗余，留下最好的。
直至固步自封，退而结茧。
这样我的秘密就美不胜收。它叫做暗恋，叫做青春，叫做遗憾，叫做见好就收，叫做不老的少年。
可我不是那样的人。
【贰】
遇到陆川的那一年我十七岁，他像小说里走出来的白衣胜雪的翩翩美少年，如果照小说一路情节发展下去，我们会有一段浪漫的爱情，然后白首不相离。
但生活不是小说，我也不是那个顾盼生辉巧笑言兮被他一见钟情的女生，我明知道这些，可怎么还会在他身上摔这么大的一个跟头，摔得我余生都隐隐作痛。
我和陆川就读于城南城北的两所高中，如果不是意外的一次奥数竞赛，也许我永远都不会遇到他；如果不是意外的一次转学，也许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他。缘分大抵如此，多的是你想不到。
正如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成了我生命里经久不息的回声。
【叁】
一模成绩出来了之后，我转去了市里最好的寄宿学校。
让我意外的是，二十六个班，陆川竟然就在我的邻班。升旗时无意中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竟然忍不住砰砰直跳。
这个发现让我开心不已，有一个喜欢的人藏在心里是多么幸福的事儿啊，像小孩子偷偷怀揣着糖果暗自窃喜。
那大概是我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了，世界在我眼里那样美好，像童话里源源不断的彩色泡泡。
陆川，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漫长的后来里，我们会有那样多的羁绊。
【肆】
父母离异消息传到了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被人羡慕了十几年的他们被我视为榜样的他们，竟然会有这样一天。
我在宿舍躺了两天，第三天的下午，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出校门，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呆呆坐着，不笑也不哭。
陆川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从网吧出来便遇上了我，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抱着他嚎啕大哭，这些天压在心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他就那么任由我拽着，我们俩一直保持着这个奇怪又别扭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就是这个时候，我对他，从喜欢，变成了深深的爱与依赖。一个在你最绝望最无助时候出现的人，无论他是谁，都被赋予了不可磨灭的意义。
【伍】
他成了我那段不见天日里唯一的光，我迫不及待的靠近他，这让我觉得温暖无比。
高考是每个人生命里的一个转折点，我和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岔开了道路，越走越远。
一纸通知书把我们分隔了两地，他意外的滑档，投进了本省的一所大学，我则被一所省外的院校录取。
可我不甘心就这样一南一北的分离，他是我唯一的温暖，我必须牢牢抓住他，必须。
我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踏进了高四的校门，幻想着来年成为他的小学妹。如果那时候你问我身边的朋友，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他们一定会笑着对你说，当然是嫁给陆川。
你看，所有的朋友都以为我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可我们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陆】
我以为我们会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至少在启文出现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坚信的。
那是个很特别的姑娘，之所以说她特别，是因为知道你们在一起了之后，我特别泼妇的骂了她。而这些，你一定都不知道吧。
我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所以你有女朋友的这件事，还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其实在这之前我早有察觉，你不再回复我的短信不再接我的电话，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去到你在的城市，下车后，我在朋友的帮助下见到了她。我用尽十八年里所能想到的恶毒词汇来骂她，骂着骂着我自己竟泣不成声：“启文，我只有他，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她定定的看着我，过了半响她终于开口：“其实我并不喜欢陆川，如果你喜欢，我无所谓。”
她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里，事实上我多么希望她跳脚指责大吵大骂，好让我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愧疚全无。
【柒】
后来你们果然分手了，我暗暗得意。但我的窃喜却在得知你日日消沉的时候，僵在了脸上。没错，我希望她离开你，但我更希望你快乐。
你开始逃课，喝酒，抽烟，这些曾被你深恶痛绝的恶习却被你一一实践着。
我后悔不已，厚着脸皮再一次找到了启文。但令我意外的是，在她脸上并没有任何失恋带来的悲恸。
“我知道你会再来找我。”她气定神闲。
我愕然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我知道你是来找我与陆川和好的，但是即使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会走下去。我心里一直都只有我的前男友，并不喜欢陆川。我和陆川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刺激我的男朋友，但是……”
她低头苦笑，“但是这样做，除了伤害了陆川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自己。他没有任何回应。”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我张张嘴，却挤不出一个字。
“对不起，乐言，请你好好对待陆川，祝你们幸福。”
我的局促与她的得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来我常常想起那个下午，终于渐渐明白了那份得体背后的缘由：旁观者轻，轻松的轻。
不爱的人才落落大方，爱的人只会斤斤计较。
【扒】
后来，你渐渐的走出了那段阴影，又变成了那个青春无敌的阳光好少年。
元旦的时候，我收到了你的短信：
“乐言，元旦快乐！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付出，我通宵打游戏的时候你在另一个城市也熬着不睡，每次胃病你寄给我的药总是那么管用，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我希望我们之间几千条短信能有一个明明白白的去处，你好好高考，我会等你。
我会把你放在心里。”
是的，我很快就要迎来我的第二次高考，他们都以为，我们可以苦尽甘来水到渠成的在一起。我也这样以为。
但我并没有做成你的小学妹，毕业后我删掉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我们共同的朋友，我换了号码，消失在了你的世界里。
【玖】
过去了这么久，我才敢轻轻的回忆。
陆川，我要怎么告诉你，高考那天，那个毁了我家庭的女人堵住了我，毁了我的未来。她恨妈妈，所以她选择伤害我。
我的语文没有成绩，我迟到了。
那个给考官下跪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消遣，你听到这个新闻的时候会不会也笑一笑附和着旁人说，怎么会有这么没谱的学生，高考都能迟到。
可你不知道，那就是我。
从考场回来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哭。那两个小时我仿佛把余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那个下午我忽然明白了，就像人们没有办法让从战场上幸存的人相信战争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一样，我同样十年怕井绳。
我渴望得到爱，但我更害怕得到，因为一旦我得到之后再失去，我无法想象那时我会怎样。
也许相忘于江湖怀念到哭这个结局，比相濡以沫厌倦到老，对我们而言，要好得多。
【拾】
如果我真的爱过你，我就不会忘记。当然，我还是得不动声色地走下去，说：“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说，人生真平凡，也没有什么波折和忧愁。”
我就这样平平淡淡不喜不忧的过着没有你的日子。但不知为什么，我在金庸的老剧《神雕侠侣》里，没有为杨过与小龙女的爱情感动，却为郭襄泣不成声。
一见杨过误终生，而我连郭襄都当不上。
我只是一个连金庸都没有着墨写的路人甲，混在离主角很远很远的人群中。
杨过骑马掠过之后，我转身挽起衣袖回到街边的小面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