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读《红楼》| 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上)

金荣妈妈“说漏嘴”

上回说到学堂闹事,最终以金荣给秦钟磕头赔礼道歉结束。但是金荣的道歉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回家之后也抱怨了一通。

抱怨的无非就是觉得秦钟和自己差不多,都不是贾家的人,但却因为他和宝玉交好,就可以为所欲为,金荣心里很是不平。

金荣的妈妈胡氏听到他的抱怨,便教育他。教育他的话并不是往什么正道上引导他,而是让他安生一些吧,好不容易托金荣姑妈的关系在王熙凤面前讨了这个念书的机会,学堂里又管吃管茶,又认识了薛蟠,这吃穿不仅省了,薛蟠每年还能给他们家七八十两银子,所以别闹了,老老实实的吧。


薛蟠为何给金荣银子呢,想必胡氏不是不知道,但她并未阻挠,毕竟有银子拿的事谁也不会拒绝,即使是要牺牲一下自己的儿子。所以这样的母亲能教出怎样的儿子来也可想而知了,接下来她的做派也更说明了她的为人。

刚才胡氏说的金荣的姑妈,就是上回末尾茗烟提到的贾璜的夫人璜二奶奶,虽也是贾家的人,但并未像宁荣二府一般的富势,也有一些小的产业,又时常去宁荣二府给王熙凤和尤氏请安,所以也能得到一些资助。

这样说的话,秦钟当然是和金荣不一样的,秦钟那可是尤氏的儿媳妇、王熙凤的好姐妹秦可卿的弟弟,哪能是和一个时常巴结尤氏和王熙凤的女人的儿子一样地位呢?金荣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他姑妈璜二奶奶也是个挺把自己当回事的主。

胡氏和她小姑子璜二奶奶聊闲话之余,“从头至尾,一五一十都向他小姑子说了”。也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如若有意的,大概想是让她小姑子替金荣出口气?如若无意那真是口无遮拦能惹事了。

不过璜二奶奶又能出什么气呢,也是在尤氏面前讨好的下人罢了,不过在胡氏面前还是要装一装气势的,“也不容他嫂子劝,一面叫老婆子瞧了车,就坐上往宁府里来”,不管结果怎样,气势上不能输。


金荣姑妈讨说法

只可惜到了宁府之后气势就不如在胡氏面前了,见到尤氏,“也未敢气高,殷殷勤勤叙过寒温,说了些闲话”。也不过如此,想必为了个也不怎么争气的侄子去找主子尤氏的事确实不值,不过也并未完全把金荣之事抛之脑后,于是问及了秦可卿。称呼秦可卿的时候也并未指名道姓而是“蓉大奶奶”,辈分高低可见一斑。

在《红楼梦》里,秦可卿病逝这件事算是一件大事了,相比而言金荣学堂闹事甚至说金荣的母亲胡氏,可以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和人物了。这里写秦可卿开始身体不好没有直接介绍,而是借小人物之口问出,这种写作手法值得小说家们学习。

然后又从尤氏口中得知,秦可卿2个月没来例假了,叫大夫看了不是怀孕,身体乏乏的,“到了下半天就懒待动,话也懒待说,眼神也发眩”。尤氏是个好婆婆,面对这样没怀孕却又懒懒的儿媳妇,尤氏对秦可卿说的是“你且不必拘礼,早晚不必照例上来,你就好生养养罢。就是有亲戚一家儿来,有我呢。就有长辈们怪你,等我替你告诉”,仿佛像对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甚至比自己亲闺女还要溺爱。


不仅如此对秦可卿说,还提醒她儿子贾蓉,“你不许累他,不许招他生气,叫他静静的养养就好了。他要想什么吃,只管到我这里取来。倘或我这里没有,只管望你琏二婶子那里要去。倘或他有个好和歹,你再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

尤氏这个婆婆做得真的是绝了,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儿媳妇都梦寐以求的好婆婆了。至于为何尤氏对秦可卿这么好,有一种小道说法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秦可卿有皇家血脉,所以尤氏要格外照顾。另一种说法是尤氏这时应该是知道秦可卿和贾珍的奸情了,但是尤氏性子软弱,所以只好忍下来。

不过不管怎样,尤氏所表现出来的对秦可卿的认可和赞扬有目共睹,“他这为人行事,那个亲戚,那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他?所以我这两日好不烦心,焦的我了不得”。尤氏跟金氏说的这些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感觉真心居多,尤氏并不是像王熙凤那样多么会说漂亮话),这些话也会让当事人心里暖暖的,让旁观者感受到尤氏对秦可卿真挚的关爱之情。


秦可卿本来是已经病着的了,结果她那个弟弟秦钟又来惹她生气,把在学堂受的委屈一并讲给了秦可卿听。想想秦钟也确实挺不懂事的,就像尤氏说的,“看见他姐姐身上不大爽快,就有事也不当告诉他,别说是这么一点子小事,就是你受了一万分的委曲,也不该向他说才是”。秦可卿都病恹恹的了,秦钟还给她姐姐添不愉快,而且还把说他的那些不干不净的话都讲给了秦可卿听,当然没提金荣的名字,否则尤氏也不会这么讲给金氏听。

秦可卿原本就是个心思重的人,“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这里尤氏提到秦可卿的病因,是忧思过虑,那忧思什么呢?尤氏没有提,我猜测是秦可卿的簪子事件,这个在87版《红楼梦》里有演过,原著里删去了。

说的是秦可卿和贾珍在天香楼偷情时不小心把一个簪子落在了那里,后被丫鬟宝珠捡到,准备送还给秦可卿的路上碰到了尤氏。宝珠把捡到簪子的原委和尤氏说明后尤氏便知晓秦可卿和贾珍的风言风语确有此事。秦可卿知道尤氏得知此事后便一病不起了。

继续说会秦钟向秦可卿告状学堂事件,尤氏便安慰完秦可卿再劝解秦钟,“我才看着他吃了半盏燕窝汤,我才过来了”,秦钟是可以随意喝燕窝汤的人呢,那所谓的贾家亲戚金荣呢?却还得巴结着薛蟠才能维持生计。

金氏听完尤氏这一番话,“把方才在他嫂子家的那一团要向秦氏理论的盛气,早吓的都丢在爪洼国去了”,一个“爪洼国”,把金氏忘之脑后的盛气之远形象又有趣的描写出来了,再一次感叹曹翁的写作手法。

再加上碰到贾珍从外归来,对金氏也是客客气气的,还称呼金氏为“大妹妹”,还客套的让她去留下吃饭,喜得金氏更是早没了一开始的怒气,又聊了没两句,走了。


尤氏其实从金氏进门到出门的面部表情里读懂了一二,先是“一进来的时候,脸上倒象有些着了恼的气色似的”,聊了两句,“渐渐的气色平定了”,最后也“倒没求什么事”。

心情都挂在脸上的人在社交中还是不太占优势的,尤氏即便是一开始看出来金氏略有怒色,也并没有询问原因,而是说着自己的事情,也算是尤氏的一种值得学习的社交策略了。想象一下如果尤氏没有一股脑的聊秦可卿,而是询问金氏怒气何来,没准在气势上就会被金氏压过一些了。

就连最后尤氏描述金氏的话语,也是“没求什么事”,大概对她来说,像金氏这样的所谓的亲戚登门,一般都是有事相求的,所以金氏和尤氏的地位可见一斑,更不用说她侄子和秦可卿弟弟的地位相比了,本回(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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