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几年以前,那时候女儿读小学,有一天闲暇无事,我给她读了一首诗。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大概是因为这诗与她背过的诗太过不同,女儿笑着说,这样的诗她也可以写。一个中午还真就写出了一首。
阳光真明媚,照我呼呼睡。
妈妈生气了,给她捶捶背。
这是女儿的第一首诗。
开头说的那首,在许多文学研究者眼里也是第一首,第一首白话诗。
他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胡适。
据说,这首诗最初的名字叫《朋友》,初看不明就里,后来又改了个跟内容一样通俗的名字《蝴蝶》。
可以想象这首形式上留有旧诗痕迹,却又不讲究平仄与对仗、明白如话在当时引起了多少的争议。大儒黄侃嘲讽类似的诗是“驴鸣狗叫”,见面更是直呼胡适为“黄蝴蝶”。
其实说《蝴蝶》是第一首白话诗,也值得商榷。这种平白如俚语的诗,古已有之。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这首北朝民歌《折杨柳枝歌》,比它更生活。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唐人张打油的这首《咏雪》比它更好玩。
“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唯余一朵在,明日定随风。”
唐代高僧知玄五岁写的这首《咏花》也比它更有嚼头。
倘若觉得这些言辞直白的诗入不了您的法眼,时间又过于久远,说它们出自古人不免牵强,咱们再来看下面这些直白却经典的诗句吧: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可见,诗歌是否美,跟是否典雅、晦涩、工整没有必然联系。这么说,也不是再说胡适先生当年的白话诗又多好,时至今日,即使是胡适的拥趸也不得不承认,这首《蝴蝶》文学史上的意义,远超过文本本身。写白话诗,胡适是第一个吃螃蟹的文人,他自己的诗集,不也命名为《胡适之的尝试集》吗?
从《尝试集》开始,胡适的白话诗从传统诗词中脱胎,蜕变,逐渐寻找,试验新诗形态。有些诗,现在读来还是隽永有味的。
如这首被改编成歌而流传甚广的《希望》。
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
一日望三回,望到花时过;
急坏看花人,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移花供在家;
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
再如这首《梦与诗》。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当年,胡适们主张“诗体大解放”,有个很有名的观点,大概意思是若要做真正的白话诗,就得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话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再拘泥“五七言句法”,彻底放弃古诗的形式与格式,在胡适尝试的引领下,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新诗。
阴沉沉的天气,
香粉一般白雪,下的漫天遍地。
天安门外白茫茫的马路上,
只有两个人在那里扫雪。
一面尽扫,一面尽下∶
扫净了东边,又下满了西边,
扫开了高地,又填平了洼地。
全没有车辆踪影
粗麻布的外套上,已结积了一层雪,
他们两人还只是扫个不歇。
雪愈下愈大了;
上下左右,都是滚滚的香粉一般白雪。
在这中间,仿佛白浪中浮着两个蚂蚁,
他们两人还只是扫个不歇。
祝福你,扫雪的人!
我从清早起,在雪地里行走,不得不谢谢你!
周作人这首《两个扫雪的人》,清新淳朴,白描中透着人文关怀。
屋子里拢着炉火,
老爷分付开窗买水果,
说“天气不冷火太热,
别任它烤坏了我。”
屋子外躺着一个叫化子,
咬紧了牙齿对着北风喊“要死”!
可怜屋外与屋里,
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刘半农的《相隔一层纸》,虽然无甚诗意,却也是写实中透着悲悯。
胡适说:“现在回头看我这五年来的诗,很像一个缠过脚后来放大了的妇人回头在看他一年一年的放脚鞋样,虽然一年放大一年,年年的鞋样上总还带着缠脚时代的血腥气……
诗味在骨子里,在质不在文。
“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烂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
这是胡适的“胡八条”,按照他的说法,都是古诗词的大病根。胡适还说,诗,就应该写的“读来爽口听来爽耳”。但一个问题就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承认一点,诗,必须体现文字的美感。不知道贾浅浅、车延高、乌青们是不是认可这个观点。
柴庄不懂诗,学中文时受的教育告诉我,诗歌的好坏,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诗,如同现在一首流行的歌,谁也不知道,哪一首就忽然打动了自己。
文字的事,说不好说不好。
你有多久没有读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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