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恩师

        如果一定要界定一个人的前半生和后半生。我想我的前半生一定是在求学的过程中度过的。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每个关键的阶段,我都遇到了很好的老师。他们在我人生前行的道路上,犹如一盏明灯,照亮我前行的路。

        我的启蒙老师姓肖,是个既漂亮又有才华的女老师。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在进幼儿园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玩泥巴中度过的。童年的活动场所永远都是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不是在泥土上便是在水坑里。野性十足的我从不知道女孩子还可以那么优雅漂亮。当肖老师坐在风琴前一边弹一边唱的时候,优雅的种子正在我心里发芽,长大。我每天最盼望的一件事便是早早地起床,坐到幼儿园的教室里(当时根本没有教室,就在肖老师的奶奶家里借了一间房子充当教室)痴痴如醉地看着美丽善良的肖老师弹奏风琴。我就是在那时学会了人生第一首歌:两只老虎。下课的时候,肖老师的奶奶会做很多好吃的放在灶台上,然后喊我们去吃。现在想想,小时候嘟嘟婴儿肥的我,估计就是被大家喂养得太多了。幼儿园的快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我没能学会弹风琴,却喜欢上了音乐,喜欢上了那个时候尚买不起钢琴的脚踩风琴,以至于到现在我仍然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坐在钢琴前弹奏一曲,弥补我童年留下的遗憾。          转眼到了小学,首先教我的是我们的校长何老师。那时的我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学业上的求知欲也很强烈,所以成绩一直都很好。我记得何老师总喜欢拿着一把戒尺,谁回答不出问题就咬着牙齿在手心里敲几下。在我的记忆里,全班同学的手都被打得通红,包括他的儿子,除了我。我的手也接触过戒尺,那是因为我所在的小组作业没有交齐,作为惩罚,全组同学都要受罚。轮到我的时候,我看到何老师本来咬着牙齿的嘴巴松开了,然后戒尺轻轻地从我手心划了过去。七岁的我,因为老师的区别对待,手没有红,但是脸红了。从那以后,我更加爱学习,无论是担任小组长、文娱委员、学习委员还是班长,我都尽力尽力做好一切我能想到和做到的事情。似乎我不那么努力就对不起老师的厚爱和恩情。四年级的时候,我的老师换成了村里一位年轻的中专生,他阳光帅气,写得一手好字。他给我们上第一次课的时候,我的钢笔居然没有了墨水,然后就收到了他递过来的一支漂亮钢笔。不知道是因为他太年轻,还是因为那时的我已经开始叛逆。我做学习委员的时候因为小组长背课文的事情让一个女孩子哭了。他把我喊过去教育,我当时很委屈,因为我没有给她背课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的组员正在她的座位旁等着完成课文任务回家,我想让她先给组员背完了再来我这里完成任务。倔强的我即使眼泪已经到了眼眶,就是忍着没有落下来。他要我去道歉,而我选择了站在教室外面看风景。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如何收场的,只记得后面在我成绩通知单上,老师如是写着评语“该同学聪颖能干,成绩优异。。。就是有点我行我素,希望能在下学期予以改正”。爸爸看了我的通知书后笑了笑,说我的女儿聪明有个性,不用改。不知道老师如果听到爸爸的这句话作何感想啊。不过,从那以后,我改进了工作方法,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日子便在忙碌的学业中过去了。我们的小学只有四个年级,到了五年级便要把所有的同学分到邻村小学去。爸爸觉得我成绩好,应该帮我争取更好的学校。于是我没有去邻村的小学上五年级,我去了镇上的中心完小。那里的环境和师资跟我之前就读的小学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专门的音乐、体育课程,第一次发现原来班主任不是教我们所有的课程,我们每门课程都有不同的老师,真正见识到了术业有专攻。所以长大后当甲笑话乙你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我的一到四年级,所有的课程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这似乎并不可笑,我也照样学得很好。

        我顺利考上了完小旁边的初中,遇到了决定我人生幸福的李老师。李老师教我们的时候正是她退休的那年。我们是她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在那个班上,我遇到了我的先生。当时的我一心只放在学业上,根本没有其他小女生的所谓情窦初开,少女娇羞。对我先生,开始的一学期我并没有什么印象,直到别人欺负了他,他找来帮手跟别人打了一架,差点被开除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不得不说,李老师是我先生这辈子莫大的恩人。她不但在学校保下了他,还提拔他做了班长,并指定我协助他管理班级。我当时心里是不服气的,不过也并没在意,因为我只读我的圣贤书,根本不闻窗外事。到了初二,李老师退休了,把我们交给了新来的年轻漂亮的徐老师。先生还是班长,我还是被指定协助他,我们的座位就在斜对角。因为徐老师家在外地,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交给我们管理班级纪律。我和我先生经常为了这事有意见分歧甚至争吵,他要维护他的班长权威,我认为他的方式不对,经常争得不可开交。有些事情或许真是上天注定。那个时候的我,因为不满足于老师的教学进度,自学完了所有的课程,然后就开始百无聊赖,闲暇的时候开始看小说,写日记。有一次不知道哪个同学恶作剧把一本日记本放在我的桌子上,我正准备翻的时候,便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辫子,然后看到一双手迅速地拿走额我面前的日记本,我先生的声音想起:你不能偷看我的日记。我当时火冒三丈,说:谁稀罕看你的日记啊,我又不知道这是你的,我还没有翻开呢,你最好给我放手,下课给我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不扯你三下头发,我誓不为人。一般情况下,是个男生都会在下课铃响起的那刻逃之夭夭的。而我的先生就坐在他的座位上,在全班众目睽睽下,乖顺地让我扯了三下头发。从那以后,有些事情或许就已经悄悄地发生了改变。他会在我回家的路上与我偶遇,会问我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我不再与他吵嘴,不再与他作对,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迟钝如我并不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而李老师看着我们的变化,总是笑而不语,后面拜访她的时候,她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是我看到的最好的结合。所幸到了初三,我们开始分班。作为尖子生,我留在了原班级,先生被分到另外一个班继续当班长,我遇到了最严厉的刘老师和周老师夫妻俩。当很多优秀的女生因为恋爱问题而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我仍然在超前学习着,到了初三的时候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我不再满足于课本上的内容,开始省下零花钱买很多练习册,回家就躲到楼上疯狂地做习题,连吃饭和洗脚洗脸都是我妈妈帮我端到楼上。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开始住校,或许是我太过于勤奋,身体状况一度很差。刘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把我妹妹喊过去要她跟我家里说必须得给我补充营养。然后我妈妈每天五点起来给我做两个荷包蛋,用个保温桶装好,让我妹妹拿着送到我教室。想想真的是很感谢我的妈妈和妹妹,妈妈每天那么累还要起那么早,我们的学校离家三公里,妹妹还得带着我的早餐步行三公里从六点走到七点送到我的教室再去上课。在老师和家人的关心下,我不负众望,在省重点高中——市一中的选拔赛中,我脱颖而出,顺利进入初试。中考又以优异的成绩成功被市一中的实验班录取。据说当年市一中在我所在的县级市选拔四十名学生,最后全市就考进去28人。

        进入高中,一切都变得不再相同。15岁的我一个人背上行囊外地求学,那种孤独和无助,让我无所适从。所到之处,都是耸立的高楼,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泥路,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我开始疯狂地想家,从不轻易流泪的我,每晚望着窗外的月光任泪水泛滥成灾。我的班主任王老师是位温文尔雅的绅士,第一次去报道的时候,他慈祥地看着我,说远道而来的原来是位这么娇小的小妹妹。可能我对绅士的敏感度不太高,王老师教的是我们的物理,我听到他那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除了昏昏欲睡,没有任何其他想法。高一结束的时候我们分科了,作为实验班的学生,只要不是理科特别差,理所当然地就留在了作为理科班的原班级。那时候的我,除了中间有些感情的小插曲外,觉得人生过得索然无味。也许我不是那种甘于屈服命运的人。到了高三的时候,面临着以后的大学方向选择。我开始发现面对理科的专业,没有一个是我想要从事的方向。于是我琢磨着去文科班参加高考。那时候,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觉得我大概是疯了。只有我自己是那么的坚持。王老师跟我做了几次工作后没有劝动我,他也懒得管我了,说只要那三个文科班的老师愿意接收你,你就去吧。那时的我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找我文科班的同学跟她班主任崔老师求了一下情,答应让我先去试试看。我马上就请两个男同学帮我把座椅搬到了文科班上。第一次月考,我语数外遥遥领先,文科综合也就一般般。但是在崔老师看来,只要是语数外没有问题,那考大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顺利地在文科班留下了。高考前的每一次月考,理科班的同学总会在排行榜上寻找我的名字,我每一次的进步都会得到他们的肯定和鼓励。最后一次月考的时候,我成功考进了当时的清华北大班,并参加全校的奖学金复试。开考前的一刻,理科班的美女同学飞奔着给我拿过来一封信,跟我说:我想你可能在等这封信(我先生写的,当时一直在给我写信),说不定你看完了,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你加油。(看来我的同学都是情场高手啊,哈哈)我的高考并不那么顺利。考前一个月叔叔为了帮我补充营养,要我每天去他家吃中饭,由于他家里开着空调,外面又很热。我一下子受不了那么大的温差,得了空调病。妈妈带着我去了所有的医院,检查都是没有问题,但是头痛难忍。于是那最重要的一个月考前冲刺,我没有去过几次学校,一直待在家里养病,一看书就头痛。我不知道那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也错过了两个班级照毕业照的时间,成为了永远的遗憾。后来高考了,我带着一瓶清凉油和一块手帕进了考场。在头痛欲裂中,完成了最后一场考试。填完志愿后,我直接去报了补习班,我觉得我肯定没有考好,我不怕失败,我要来年再战。等我在补习班上了一周的课,我的志愿结果出来了。虽然没有考上心中理想的重点本科,但是也录取到了一所不错的综合性大学的法学专业。面对这个结果,从不干涉我学业的爸爸破天荒地给崔老师打了个电话,那个电话持续了一个小时,爸爸只记得崔老师说我很聪明,但是身体素质不太好,只要在大学里调养好身体考个好的研究生肯定没有问题,何必再去折腾一年。于是爸爸给我下了从补习班回去的命令。我权衡再三,觉得老师说得有道理,在恳求了补习班老师一个中午的情况下,回家了。          到了大学,没有了老师的约束,一切都是自由的时光。军训的时候,我们的教官是国防科大炮兵学院的大四毕业生。他对男生要求很严格,对女生有些腼腆。调皮的我,总喜欢跟他作对。有一次站军姿的时候,面对着太阳,我眯着眼睛望着前方,他站到我前面,沉默许久,然后说,请睁大你的眼睛。也许是太热太累了,心里的火气也很大,我大声地报告:请教官您面对着太阳睁大眼睛给我们做个示范。然后,站着军姿的同学开始哈哈大笑。我看到教官转过头去憋得满脸通红地再转过来跟我说,课后留下来,其他人下课。于是,我经常被课后留下来,从开始的思想教育到后来他对前途的展望和对国家的抱负。他向我展示了一个中国军人的热血和豪情。但我们没有像大学经常传说的那样,教官与学生相爱,虽然当时我先生每次打我电话找不到人的时候曾一度这么认为。我和胡教官成了朋友。毕业后,他快结婚的时候,还给我打电话问我他有婚前恐惧症该怎么办,我记得我笑话了他很久,然后他顺利地结了婚,婚后幸福美满。我的班主任是一位只比我大几岁的年轻帅哥。在我看来,他长得比一般男士娇小却很白净。大一的时候,我每天的生活都是教室、食堂、图书馆、宿舍四点一线,看了很多课外书,学习成绩也很好。江老师一再对我说不能自己一个人独自优秀,应该带着全班同学优秀。于是被他劝得当了班长。他对我特别放心,每次评奖学金的时候,都是把空白的地方直接签了他的大名交给我去评选和核实。发奖学金的时候,我一个人背着一书包的钱忐忑地走在路上,心里在想,这个江老师,心还真大啊。虽然觉得他对我们班的放养方式有点过头,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一个良师益友。课堂上,我总会追着他问个不停,直问到他也没有研究过的领域,要我自己回去看书自己研究才作罢。生活中,他会在我害怕的时候,半夜三更站在寝室大门外,告诉我别怕他就在那里守着。学业上,他引导我报考他正在读研的学校,拜访他认为好的导师。后来我成了他的师妹,见到他我还是喊老师,他们寝室的同学看到总会起哄,他就笑着说,喊师兄多好。所以至今他们那届的师兄我只记得江老师寝室的那几个人,因为他们总会笑得我面红耳赤地走开。

      我的研究生导师李老师也是江老师的老师,如果按照辈分来喊,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了。所以李老师开玩笑说要我别对外人说起这层关系。我确实没有说,除了身边几个要好的同学遇到的时候恰好在场知道了,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李老师对我很好,他做研究经常要翻译外文资料,而我考研英语分数也挺高,在进行导师双向选择的时候,李老师在众多学生中也选择了我。作为李老师的学生,我应该是属于顽皮的那类。在他老人家面前,我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因此总会收到他飘来的一记眼刀。即使这样,他对我的好,让我对他既感激又敬佩。已毕业的师兄师姐们回来看他,吃饭的时候,他总会打个电话叫我过去,说要我改善下伙食,也顺便多认识些人,以后说不定有帮助。上完课,他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爬岳麓山。我们几个女弟子在半山腰累得喘粗气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气定神闲地从山上下来了,然后轻飘飘地说,一群年轻人还抵不过我一个老人家,我们总是笑嘻嘻地掉头跟随他下山。李老师其实一点都不老。我们读研的时候,他女儿也就是我们小师妹才上小学,他说他成家比较晚。我们的师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师母生小师妹生得比较晚,所以她总是对我们说,女孩子要早点结婚生子。也许就是因为听了师母的话,我研究生毕业没有选择再继续读博,也在爸妈的期待中选择了参加工作,然后结婚生子。李老师和师母对我们就犹如对待自己的孩子。研二的时候我动了一次手术,李老师特意给我送了进口红参补身体,还帮我联系医药费报销的事情。他每次召开的读书会,也因为我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参加过几次。有时候我去了外地,一去就是半个月都不回学校。他总会打个电话问我,你还毕不毕业了啊,还不给我回来。我总会灰溜溜地跑回来,嬉皮笑脸地跑去他的办公室汇报学习情况。研二毕业论文中期开题的时候,每届学生都需要考试,考试合格才能如期开题。其他院很多都是开卷考试,而我们院前几任院长都是规定的闭卷考试。我们的李老师那时候已经荣升院长。我和几个同门姐妹跑去他的办公室,想探探口风。李老师估计一开始就看出了我们的目的,跟我们打着太极。后面我急了,脱口而出:李老师,别的学院都是开卷考试呢,我们也开卷考试吧。李老师说:你不知道我们前面几届都是闭卷的吗?我说: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您是院长,您说了算啊,从您这里开始改革不好吗。我觉得就应该开卷,开卷有益。。。在我滔滔不绝论证开卷有益的时候,李老师拿着他的公文包起身说:你们不走,我走了。然后我们就追着他一路问,他说人要讲诚信,你们可以回去了。我当时脑洞大开,是不是考诚信原则?然后他老人家头也没回地开着车扬长而去。到考试的那天,我一起床就收到李老师发来的短信,要我转告同学们,带着书本和笔记去参加考试。我至今记得向同学们宣布开卷考试的时候,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都说我做了件大好事。坐到教室里,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试卷上赫然印着“论诚实信用原则”。李老师以他博大的胸怀和严谨的治学指引了我整个研究生生涯。他对学生方方面面的关心,让我对他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并历久弥香。他推荐我们去给大一的学生上法律基础课赚钱贴补生活费,引导我从研一开始着手写国内尚未研究的论文方向,直至形成毕业论文顺利毕业。毕业时推荐我们去考试、面试,只要有就业机会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帮我们争取。工作后,有一次在娄底参加民商法学年会,李老师恰好是会议主持人。晚上的时候,他痛风犯了,给我发了条短信。我同事陪着我到处去给他买苏打水。我因为不懂那是吃的还是用的,就把能买到的吃的用的苏打水都买了一次,送给他的时候,他哭笑不得。回单位后,我领导悄悄地告诉我,李老师私底下问她,我有没有结婚,是不是还是原来的那个对象,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希望领导们多多关照我。当时的我潸然泪下。在您心里,我永远是那个让您操心的不省心学生啊!后来工作调动,回了家乡,也曾经去看望过李老师,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没有充裕的时间跟他聊聊。现在的李老师很注重养生,经常给我们发启迪性很强的文章,也经常被他感动到。

        我的前半生,致力于求学以致远,有幸遇到这么多影响我一生的好老师。而回报他们的最好方式,唯是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尽我最大的努力过好我的下半生,永远做一个让他们骄傲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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