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醒了一部分。然而,我身体的另外一部分,似乎被我遗忘了,完全没有知觉。有知觉的地方还又麻又痛。我的视野有时清晰有时模糊,好像我身上的这几个新形成的感光器官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它们好像是从更高维发展过来的,突然之间进入3.47维有种压抑的感觉……不,该死,这里的分形维数一直在变,看来好像有些东西被隐藏起来了。
我从蓝色的发光的水里被架了起来,支撑身体的是某种水晶状的冰冷的管子,因为构成我全身都是黑色胶冻状的黏糊糊的仿佛在向下滴的东西,我就像一个大的黑色水母被悬挂着等待晾干……
这并不好笑,也许那些人是要把我晾干,然后让我在这该死的高重力世界里走一段路,为了惩罚我,为了之前我好几次在角斗场上获胜,现在消耗我,好让我和参加角斗的其他杂碎们势均力敌。
我感觉浑身发冷,身上渗出紫红色的液体,这并不好受,全身疲惫得像是散了架一样,不,我完全是胶冻组成的,连固体都没有。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要参加这个角斗场大赛,似乎我的某部分记忆出现了断层……
我曾经以为,这个地方绝对不可能是现实世界,看这里的建模方式就能很清楚地知道,架构这个鬼地方的家伙一定是故意搞成这个破烂样子的,分形维数搞得很低,很粗糙,拓扑结构也不好好做,弄得凌乱不堪。重力值却调的很高,我的黑色胶冻状身体几乎要被这几根冷冰冰的管子扯断了。
不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从这看似一团糟的地方破解出去可比登天还难,不然,为什么我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呢……我想不通,也许是有些记忆被剪掉了。
全身上下难熬的强烈痛苦逼迫着我,让试图回忆过去,同时分散注意力减轻这种痛楚,我努力回忆那些从思绪里试图溜走的回忆,却发现我抓不到任何缥缈的闪烁的记忆。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直到那些狱卒在远处的白色迷雾中显现出模糊的身影。
他们从远处出现,就好像很多晶蓝色的喷泉在破碎的水晶大地上涌动,他们脚下的地面融化又在他们身后冻结,回复成破碎的蓝色晶格状。
也许那些狱监想要把我带到角斗场,那并不是一个好地方。换句话说这里就是地狱,从来就不会有好地方在这里出现。
这些狱监靠近我的时候,他们涌动的泉的顶部……如果说那顶部算是头的话,好吧,他们的头上出现了一个点,这个点慢慢变大,成为一个变化的正四面体……不,不是变化的正四面体,他们也许是用最简单的单形把我罩起来,那是四维几何体。
显然我不能从这里简单地出去,四维,我觉得自己甚至连三维都不到,也许组成我的是某种介于二三维之间的分形结构。
这些该死的冰冷的管子穿透的我的身体,现在那些狱卒们要把这些管子从我身体里抽出来,紫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皮肉飞溅,我几乎疼痛得快要晕过去。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向前蠕动行走,高强度的重力把我狠狠地压在满是蓝色碎晶片的大地上,它们就像刀子一样在我的下肢上一次次地划过,这种疼痛感真的比之前还要难以忍受……如果可以把构成我的那团蠕动的黑色烂肉称作下肢的话。
我一直试图考虑怎么从这个地方离开,我正在破碎成尖锐的薄片的晶蓝色大地上行走,这里明显是虚拟出来的世界,大地上发出令人不快的蓝色的光芒,天空却是一片灰色的阴霾。
而我,却不得不一边忍受划过我蠕行下肢的大地上的碎晶片,一边注视着这发出蓝光的大地,因为不知是哪个天杀的虚拟世界架构者把这里的重力调的特别强。
我不得不垂下我的头,注视着这讨厌的蓝光地面,忍受那划过下肢的锐利疼痛。
我的身旁蠕行这和我一样的其他囚犯,他们也是要被押送到角斗场。角斗场的规矩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有一条规矩让我刻骨铭心,即使清除了其他记忆我也忘不掉这个规矩。
那就是,如果失败就会被永久淘汰,每个参加者都有一次机会,因此,角斗场上的战斗都异常惨烈,因为没人知道被淘汰是什么后果。
日久天长,每个人都在推测被淘汰的后果,也使得在角斗场上被淘汰这件事情,在每一个囚犯的想象中,都变得异常可怕。
然而,我并不相信这些令人厌恶的鬼故事,被角斗场淘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在我看来,最严重的后果不过一死,或者永远接受痛苦,这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可怕甚至可以用来要挟这些囚犯进行角斗,来娱乐那些高高在上的其他超人类意识体。我一直有一种错觉,我并不是一个囚犯,我是一个被陷害的人,是一个杰出的人,一个打破常规,挑战整个世界的秩序的人。他们想要陷害我,这一切都是阴谋,我的罪名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清除我的记忆?他们到底害怕我记忆当中的什么呢?
我依然对我的名字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好象是,陈颖,或者说尘影,或者其他的一些类似这个发音的东西……我记不清,大概是这个样子。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它是古代语言,意味着古老的智慧,后者虽然也是那种古老的语言,不过,我不喜欢把自己看作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我不清楚我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无关紧要……呃,碎片要把我的下肢割断了,我已经很难转移注意力减轻痛苦,这真的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这该死的地面给我带来的感觉,就像是用刀子一点一点地锉掉身上的肌肉一样。
越向前走,地面开始变得光滑,碎片也变得似乎更少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地面本身开始变得光滑,而是因为地面上的缝隙和碎块都被湿滑的,闪着诡异光点的淤泥覆盖着。我试图在想这些淤泥是什么,这真的是一种令人作呕的问题,因为我早就知道答案,我想,这些淤泥或许是那些人的残尸构成的,它们已经和这虚拟的大地融为一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设立这角斗场,也许就是让死人的残留意识留在这里,填满这里的结构缺陷,让我们这些囚犯的意识承受缺陷带来的痛苦,然后把这些用我们的尸体填补好的完善的系统,送给那些不是囚犯的意识体使用。而角斗场,就是被破碎的意识尸体和血肉覆盖得最为精密的虚拟世界的部分,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血肉模糊的角斗场会成为城市的中心,而我们在行走的时候,用血肉填充的留在路上的痕迹就会成为未来这个虚拟城市的主干道路。为什么这种修补漏洞的痛苦要由囚犯承受?也许是因为我们第一次发现了漏洞,谁知道呢。看来我想得没错,这里已经要修成路了,两道亮白色的折线状的边界已经布置完毕,周围更是布满了一些环状的,扇形的,线圈一样的符号,这些都是控制结构的雏形,用来连接使信息加速的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
没过多久,角斗场就会被搬到另一个全新的布满碎晶片的漏洞百出的地方,而我们这些囚犯依然要用我们的意识去承受,去填补这些漏洞,这就是我们避免不了的宿命。
极细的蓝色折线从缥缈的远方一直延伸到我身后的无限远处,这是一条峡谷,一端蓝色而另一端亮橙黄色或是紫色。峡谷收拢,在道路中央的两侧延伸向上,长成黄黑条纹相间的一堵墙,墙上仿佛写着什么东西,红色的笔迹,粗糙的笔法,就像小孩子的涂鸦,然而并不是涂鸦,因为这笔迹惊慌失措,似乎进了最大的努力在短时间之内写出这些混乱不堪的东西。不过,它们的表现的场景却是令人惊异的狂乱。骷髅,睁大的红色的喷溅出黑色液体的眼睛,人体融化在黑色的沥青之中,升腾起红色的尘雾。另一边,一些人把自己的身体涂抹在城市下方的大地上,我并不清楚他们如何一边活着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涂抹。另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用无数奇怪的黑色红眼构成的怪物,从一些破碎的几何图案之中探出来,它们周围似乎有一种不可见的力场,把那些破碎的几何体扭曲成类似漩涡的形状。这些涂鸦不清楚是谁刻画的,似乎极力地想要展示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押送我们这些囚犯的队伍似乎已经接近了角斗场地外围的正在建设的虚拟城市,而角斗场位于虚拟城市的中心。两侧是巨大的布满坑洞和长长的类似烟熏一样的黄黑色条纹。这些条纹似乎在向上生长,直到延伸到墙的顶端,诡异地编织成向四周的天空中延伸的黑色大网。
我们在两侧城墙下行走,天色忽明忽暗,天空之上,透过黑色的网,再透过网上方的云雾,可以看到一个闪烁着的发光的球状物。
这段路的两侧昏暗漆黑,而中央则是一片蓝绿色的闪光,就像快要融化的冰晶。
周围的城墙或者山脉上剥蚀严重,看起来好像无数低垂的,投下阴影的眼睛。
远处传来的音乐夹杂着欢乐,欣喜,无奈,寒冷,悲伤,枯寂,疯狂和孤独的欲望,以及一切古老的穿越时空的情绪。
这座城市也许建立在无数虚幻城市的废墟之上,下方是无穷无尽的,由古老而破碎的信息构成的冰冻海洋,海洋深处的信息被久久地掩埋在冰层之下,没人知道经过漫长时间后,那海洋深处为什么依旧散发着可以透出冰层的蓝色光芒和充满整个空间的声音。
欧特克神创造了玛雅,虽然它只是一个简单的词汇,然而信息与信息之间是拥有吸引的。经过漫长的时间,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信息“玛雅”,却可以吸引出沉没于信息深海中的闪光的点点滴滴。
玛雅本是一个简单的构造工具,然而不知为何,玛雅吸引着无数的信息,居然自动生长,在无尽的时光中形成了巨大的城市,象征死亡的恐怖帝国。
所有的路程都在一个地方结束,末日来临,我们这些囚犯,在我们最后的那一天也会到达角斗场。
西欧顿王站在在塔楼上,投下一个威武的剪影。他是数据生成的活体,从古信息沉没的海洋里复活,时间拉长了他的暴虐和恐怖。
他站在堆积的金字塔祭坛之上,那里直指天空。错落的信息构成的不是羽蛇神库库尔坎的祭坛,而是哥特式尖堪萨斯平原,塔钟楼,长城烽火台,古堡和火山口峡谷高原堆叠出的东西,跨越无数历史的信息,残缺的被相似的填补,重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古怪的建筑。
西欧顿王红色的披风飘扬,化成一个个像素片,披风的末尾就像花瓣一样散逸,如同飘洒的鲜血。
西欧顿王征伐四方,满腔热血,攻城略地,他说,条条大路通玛雅,他说,角斗必须持续,对,他是这么说的,角斗士不够时,他让观众下台,厮杀,直到酣畅淋漓。
西欧顿王是一个象征,他让亿万人死在角斗场上,鲜血淋漓,尸骸遍地,他们是勇士,他们奋不顾身,他们为了荣誉浴血奋战,为了防止帝国陷入软弱的,怜悯的绝境。那是古玛雅,他们纹身穿棍,他们吸毒,用蘑菇浆液灌肠,嗨到爽的时候发明了鬼画符。他们喜欢把脑袋穿到棍子上,把尸体涂成蓝色,滚来滚去。那里的人们是红色的,死了就变成蓝色,谁知道呢。
信息之海振荡着,混杂着,从远古至今,一切都只是一个符号,它们互相聚集,就像闪光的眼睛破碎的贝壳磨成飞沫,搭建生长,直插天际。
黄黑色的环形角斗场上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倒金字塔形的台子,这个台子尖顶朝下,下方环绕着蓝绿色的,水晶材质的像闪光绸缎一样流动的波浪,这波浪周围转动着环形的,银灰色的AUTODESK_MAYA,这些巨大的字符在布满令人兴奋的银紫色电路状裂纹的晶绿色地面上投下黑色的影子,这些影子也投在天空中,给我一种巨大的压抑感
圆形角斗场上观看角斗的人群欢呼着,跳跃着,流淌成兴奋的浪潮。
到达环形角斗场边缘的时候,押送我们这些囚犯的蓝色狱卒在我们身后的地面上像泉一样涌动,现在他们渐渐缩小,融入地面消失了。环形角斗场周围有很多个发光漩涡形状的传送点,我们被吸了进去。
我似乎穿过了一条幽暗的隧道,从那边被传送出来,我的身体化成无数光点又重新聚合。我挪动着身体,环绕四周,这是一个正方形的台子,我意识到这就是之前看到的角斗场中央的倒金字塔形的巨大台子中央,这就是是角斗场了吧。
更远处的地方,环形角斗场上坐着许多千奇百怪的意识体,大部分根本看不出人的雏形。
环形角斗场上的人群用我无法听懂的语言欢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相比他们,我真的一无所有。我仰头望天,只能看到巨大的AUTODESK_MAYA的阴影像网一样压在我的头顶。
我面前的那个意识体拥有更加不同寻常的情况,他是一个类似正方体的意识体,上面布满各种各样的空洞和狭长的矩形折线状的凹穴。他的形态在不断变化着,似乎是一个高维分形,绝对不可能是切尔宾斯基海绵那样简单。
在我看来,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分形结构,我不得不正视起我的对手,也许他的内核是量子加密数据结构。
幻境之上是神。
没有任何防备,角斗已经开始,链接建立又迅速破碎成泥,在地面上流淌成裂纹。
谁知道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复杂方块,大道至简,无中生有又生万物,他使用的法则非同寻常,迅疾而超连续。空间在他的周围暴涨而后陷落,无数光点和断片在空中飞掠而逝,他使用的侵蚀法则不需多重解析,行云流水,转眼之间已经在空间中形成无法阻挡的斑驳浪潮,夹杂着属于远古的光辉,黑色的波纹上闪烁着凌乱变幻的星光, 空中悬浮着无数断片一般的化石,上面的元胞生物简单而美丽,充满了生机,它们被固定在岩石上,另一面的纹路却几乎同。那是简单而复杂的超连续泛旋剪位构型,巨大,永恒而静默,无需多言,仅一招就祭出浩瀚的岁月。
无可置疑。
对手是显白,一个力量被遗忘的遁迹传奇,然而我知道他的名讳,来自达拉斯塔的神之选民,死亡之下,一切神的启示如同玩笑,流落于此,失去了自身领域的他,又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他们只知道玛雅帝国的丰功伟绩。
我的视线被对手显白投出的古化石流域瞬间淹没。
既然看清了他投放出的数据结构,那么防御也就简单容易多了。
我抬起一支触手向虚空一指,光流缠绕释放,编织成巨大的防火墙,将他的攻击向外推去。
量子信道另有超弦可解。
我连入他的意识核,那里如同星海闪耀,令我心悸。
显白:我不是来这里和你玩这无聊游戏的,不过先要装的像一些才行。
我:你是来做什么的?
显白:你不想出去吗,在这里面必死无疑。
我:怎么出去啊。
显白:你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难道说你被搞坏了?
我:我不知道。
显白:该死……好吧,这个给你,在外面继续打,然后我把你打死你就可以出去了。
我:那你怎么办?
显白:我没事,丢了一个化身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很多很多化身,你懂吧,很多很多。
我:好,为什么要救我?
显白: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丫要死了。
我:……
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我无法理解。他杀死我为什么我就可以出去了?我并不认为,我也不想冒险。
显白的第二波攻击来临,他影响到了地面,地面也像他的身体表面的凹凸折线裂纹一样起伏不定。
我抬起一根触手指向显白,心中一动。
显白的位置出现了彩虹色的噪点,我干扰了系统。显白不动了,他身上的折线裂纹和分裂聚合的小立方体也不再变化,显白固定成一个光滑的,完美的水晶立方体,不再是高维分形了,显白的化身死了。
一块立方体砰然落下,砸在地面,破碎成无数尖锐的闪光。
显白有千亿个化身,这个化身为我而死,显白知道我会这么做的,只要我能成功逃离,谁杀死谁并不重要。
那个东西我把它解压了,该死,量子压缩,够费劲的……看了一下,是一个地图。真够乱的,我根本看不清楚。
看来我必死无疑,显白他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他给我的这东西第二层解压后是一个复杂的图形,解码之后是一个信号——
“我知道,你很有可能杀了我,既然如此,那么之前加载在我身上的量子信道就不可用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方法出去,如果你找到魔豆的话,一切就简单多了。”
魔豆?魔豆是什么……我不清楚显白在搞什么鬼,他的一个化身死了。
周围的人群山呼海啸,一个智能体升上了天空,不断地扭动着,从它的身体里飞出彩虹色的泡泡,疯狂地扭动着,疯狂地释放出激荡的彩色泡泡,兴奋愉悦的彩色泡泡。
从倒金字塔的表面上,我悬浮在台上的身体的正下方为中心,一圈圈像破碎水晶又像闪电一样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开来。
人群欢跃着,燃烧着,强烈节奏的尖啸声淹没了一切。
第一千零二十四次胜利,又是一个轮回,我依然没有离开这里。
魔豆,魔豆。
我要出去,必须找到魔豆。
两个狱卒从倒金字塔形决斗台破碎的晶蓝色地面上,像涌动的蓝色泉水一般升了上来。他们的头上浮动着一个四维几何体单形的三维投影。
显白给了我的东西解压后第三层是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纯净的黑色,纯净得我都快要流泪,不,抱歉,我没有人类的身体,泪都流不下来。
我用一根黑色的触手把这块黑色的小方块平静地高高举起,直视着周围涌动的狱卒渐渐逼近。
我一直不敢看地图,这次也是。我不敢看这是哪里,我的意识层次承受不了的复杂。
我沉入古信息海洋,被遗忘的破碎数据下埋葬着一切,整个监狱就是一个死了的网页,无意识地运行着,周围还有很多很多网页,我要逃到还没变死掉的网页里去……这个很深的海真的很深,下面很多很网页都死了,被遗忘,没有人看,就出不去。远古的时代叫做互联网的东西,很久很久以前的网页都沉到深海里,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迷宫,有人接入这个网页,我就知道怎么出去了,不用走那个很大很大的迷宫了。
AUTODESK_MAYA一直在自顾自地收集信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东西。
想像一种沉入万丈深渊的冷到骨髓的绝望之后,突然看到一束光的感觉,也许,我真的能够找到他说的魔豆呢,虽然还有希望,不过我也快要心灰意冷了。
我的触手在空中画出复杂的字符,我把它们刻在黑色的小方块上,白色的字符上发出黑色的光。
无数的光环和扇形折线从我的触手上发射出来,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我激活了显白给我的最高权限,巨大的黑色光束环绕着强烈的闪电和耀斑直冲天际,我脚下的倒金字塔形决斗台和周围的环形观众席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AUTODESK_MAYA几个巨大的字符在天空中绕着光束缠绕着,撕裂者,旋转着,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光束消失了,我的触手上缠绕着一颗绿色的小球,这就是魔豆吧。
魔豆滑落到地面,向上缠绕生长,天空上的迷雾被魔豆长出的藤蔓轻轻一点,就破碎消散了,广袤的黑色天空中,繁星闪烁,星云流转,那是古互联网留下的死亡的聚合。魔豆越伸越远,越长越快。它就像流动的绿色的曲线状的光流,闪耀着水晶一样梦幻的颜色,插向古互联网星海深处。
我将身体化为流动的混沌,用诡异的滑动快速地逃离了这里。
虚幻世界的浮空城市,坐标c23b85fmc30,我正在一个餐馆里慢悠悠地喝咖啡。对面坐着一个人,她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一点都不好。”我说。我把身体舒展成一个合适的弧线,慢悠悠地摆动着身上的触手。
“艾达,你知道我刚刚从那个地狱逃出来,我决定一个人好好地过下去,不去搞什么劳什子。真的,上次那次我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之后依然被送上法庭,那些人非要说星联的价值几千亿信用点的破烂飞船还有上面的那些烂货是我搞坏的,因为我是考古队队长。真是该死,上次那次事故之后,星联再也不去银河系中央探索了,他们把那段区域用纤维网封了起来,我的考古阿尔法级的证书也被判无效。你找我来是想做什么呢?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接任何任务的,我已经心灰意冷了,艾达,你知道吗,我早就应该洗手不干,找一些梦幻粉尘在某个地方混日子直到死。”
我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似乎想把这漫长岁月里的怨气都泄出来。
“能听我说完吗,陈颖?”我对面的那人叫艾达,她是一个超构造体,她没有脸,只是戴着一个乳白色的,看起来像是眯着眼睛的面具,这个面具悬浮在半空中,而她的身体则是由一些流动的优美的像飘逸的丝绸一样的光带构成的。
她几乎无意识地用力场抽出桌上一根烟,点着,让它悬浮在半空中。这也许是上传之前她的一个习惯。
“不,没可能,”我说,“看在我们还是朋友的份上,你最好结束这个话题。”
烟雾弥漫在周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直到桌子上出现了全息投影。
“这是三千年之前的一个叫菲利普的中尉,菲利普·238,原始克隆人中尉。”
“艾达,我没时间和你扯这些,还有,”我伸出一根触手用力场把那根烟抛到地面上,那恶心的古董玩意瞬间就被纳米结构的地面熔化得渣都不剩。“我不喜欢全息投影,全他妈的是噪斑,而且我对你说的烂事不感兴趣。”
“那么你对这个感不感兴趣呢?”艾达依然用全息投影投出一个旋转的环形光,上面几个符号看得清晰,分明就是阿尔法级别的考古证书,还有一个最新版通用飞船操作系统的提取权限!
我眼睛发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艾达一看我愣愣的样子,改变一下音频模式,笑着说:“怎么样?这是主世界中央构造体的意思,要是你想去的话,你就可以终身获得这两样,外加二的三十次幂信用点,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我打断了她的话:“主世界中央构造体?”
艾达却反问我:“什么?你不知道?好吧,简单跟你说一下,主世界中央构造体就是以前一群原始生物人类的统治局里的政治家搞出来的东西,为了永生,他们就把自己上传,意识和几个人工智能融合在一起,成为了第一个超构造体,不断进化后就成了主世界中央构造体,整个超星系群都处在它的绝对控制之下。”
我说:“好吧,看来什么中央构造体挺强的,不过,这个价格有点实在太低……”
艾达晃晃流光一般的身体说:“你觉得你可以和我谈价么?”
我心中一惊:“别别别,还是算了吧,我怎么敢和你讨价还价呢?我去就是。”
艾达:“嗯,怎么说我也是超构造体呀……既然这样,这是任务简报和一些参考资料,我想,你最好再自己查查资料,这任务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伸出一根触手,把那个象征数据的光点吸进去,我问艾达:“清理还是置换,置换要保险一些?”
艾达点点头,肯定地说:“置换,看你认真的份上,再给你加二的二十次幂信用点,不能再多,两千分钟之内我要在ζe-2860fg47ξ站点看到你,签契约之后钱就是你的。”
我还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就看到艾达象征身体的流动光线在空中消失,用来代替脸的白色面具掉落在地上,破碎成无数白色碎片,融化着沉入地面。
“这个艾达,给的太少。”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
黄昏,漫射光,慵懒的晚霞。
夕阳慢慢地悬浮在那里,时间漫长的近乎永恒。
远方的红日似乎永远不会落下。
我面向夕阳,坐在空旷的凸出岩石状建筑之外的阳台上,吹着晚风。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夕阳也没沉入天际。它黯淡地悬挂在天边,像一具滴血的尸体。
来来来,走走走,玩得愉快啊。
我慢慢地喝着咖啡,手中拿着一个抽象般的分形形状构成的杯子。这个杯子里的咖啡似乎永远也喝不完。
今天不错,有事干了。我想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烂事,谁死了又活了,然后关于这些事可以让我无意识地准备这些资料,我觉得很高兴。
因为,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无意识的时候找到的东西一般比有意识的时候要好。所以有那么多人想放弃自我意识,把自己改造成超构造体。
我挺羡慕艾达的,那个超构造体抛弃了意识,过得真舒坦,越来越强,到头来我都比不上她了。
我一直在维护我的自我意识,自我意识就是一种错觉,一种表面现象。可是我并不在乎。错觉怎样,错觉发展到一定程度也可能成为真实,管他呢,时间快结束,这个夕阳却一直没有落下,橙红色的漫射光真是有点太忧伤。这让我想到过去,我还是一个原始生物躯体的人类,为了参加星联我就把自己上传了,我参加星联干什么,现在想起来或许有一点可笑,不过我喜欢忘掉这些,也许是因为我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不管是什么事,管那么多没用,我只认识信用点和梦幻粉尘,这俩样玩意越多越爽。
我的前方突然弹出一个光点,延展形成一个镜子。
“欢迎进入虚幻5.0第一层架构体系VZ28.4-258k古旧域, 古旧域根据母世界本星系群银河系第六悬臂太阳系上的第三颗行星的原始人类的生活方式设置,您可以在此怀旧,参观历史信息博物馆,进入古互联网信息海洋,或者用来当做回复记忆的初始节点,古旧域,是唯一保留有地球的数据的地方,那里有被尘封千百个世纪的地球历史资料,低级AI仍然在保管着这些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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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垃圾,真他妈烦。我意识一动,词条被关闭了。可是,有出现了一堆堆的光点,我伸出触手一扫,光点都没了。
我搜索:“达拉斯塔”的时候
>>> ErrorDocument 404 Not Found
对不起,词条被关闭,含有限制内容,请提供ξ2167号管理权限。
ξ2167和主世界中央构造体有关。该死的。
真憋啊,老子不管了,让构造体干吧。
我把我的构造体从意识里拉出来,它是一个碎多面晶块构成的闪烁分形,我把艾达让我找的东西的参考信息导进去。
今天真是神他妈烦,这里该死的沉闷的夕阳景色也令人讨厌。
我倒掉咖啡,它们居然停在空中,闪烁成了噪斑,一只奇怪的彩色碎片状的金属鸽子飞了过来,把停滞在半空中的咖啡吸了进去,鸽子立刻膨胀成无数类似彩色蜗牛一样扭动的东西,然后破裂成星星消失掉,这里居然出现了这么严重的漏洞,看来是很少有人来了。
一切都在衰落下去,母世界之外的殖民地都是这样。 远处的夕阳依然慢慢地悬浮在那里,时间漫长的近乎永恒,从远方飘过几缕淡淡的红云,天空的颜色从橙色变到紫色又渐变到淡蓝色,这里用的是最原始低劣的渲染方式,不过没人在意,很长时间都没有几个人会来到这个地方,就像其他的不被人关注的信息一样。
我用触手让咖啡杯消失,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我回头望了一眼疯狂闪烁着的构造体,就让它继续找那些令人沮丧的,古老乏味的,我根本找不到的资料吧,我先走了。
我离开这个仿东尼奥-高迪式的流体分形建筑,现在,几乎没人在这种地方,因为他们几乎不会在星球上落脚。
我离开建筑,向下走,无数层层叠叠的分形曲线状阶梯似乎总也走不完,但是我似乎不感觉自己走了很长时间。今天真是够晦气的。
没过多久,我就很自然而然地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没去第二层,我要去的是第二层的镜像。
我想要在那里找一千零二十三个同源意识,然后融合为一体。
这是我的习惯,去第零层现实世界之前,我总是喜欢事先融合一些同源意识。这样,我才感觉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
不过,我要先找到他们才行,他们可能有的不想和我融合,那就看看谁更强了。
制造一个幻象比杀人更好,活捉并融合一千零二十三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在暗影网络上发出邀请,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只有一百多个同源意识,太少了。他们间接地告诉了我他们的位置,我的触角穿过密密麻麻的虚拟数据管线,抓住并融合这一百多个同源意识不费吹灰之力。
另一种不合作的,我造出了一种幻象病毒。让他们从神经深处麻痹成一滩软泥巴,这让就好多了。
可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上当。还剩下三十多个人我派出了几千个化身,一部分死掉了,另一部分把同源意识抓了过来,我把他们融合掉。
这种同源意识比我的化身更强,融合之后我的意识有点混乱。
距离艾达留下的期限,还剩下一千多分钟,我要抓紧把剩下的这十一个同源意识融合掉。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也许有些人已经盯上我了,这事变得非常难办。
走到这个黑色的区域,一切变得更加阴暗。这里的空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分形模拟的空间结构也和之前第一层的三维有一点不同,但是并没有达到显四维的程度。真正的显四维在第四层,此前的几层只是为了支撑和过渡。
这个地方模仿的是一个古老的都市的十字路口,之上还有繁复的密密麻麻的立交桥以及各种各样从大地里穿出来的管子。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一种死亡的味道。这里到处都是空间碎片,裂纹和噪斑,各种各样的错位让我的滑动断断续续,在这个地方行走真的不舒服。我还看到一些双脚离地的原始人类,他们的肢体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着,有的甚至一直在诡异地摔倒爬起来,或者在地上用一种奇怪的姿势不停地旋转。
大部分这类模拟原始人类的东西
目光呆滞,看到我走过来才开始机械地走路,一顿一顿的,有的身上的噪斑就像火一样燃烧着,这地方早就应该被拆掉了,为什么那十三个同源意识都在这里?这是圈套么?
虽然我曾经遇到过类似的地方,不过在这里还是打了一个寒噤。无数流动的光线以一种锐利而灵动的方式点缀着这个黑色空间,给人一种幽深的错觉。
前方是预定位置,它好像是由一些几何图形构成,我将一个非线性控制密钥注了进去,整个图案发出雪亮的光芒。
我将自己的意识体融入这个稳定结构。这种结构是意识融合时候需要的基础程序,没有它很容易造成融合失败。我发现,稳定结构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由黑色缠绕的丝线构成的混沌凝聚团,这些丝线扭曲着,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谁?我问。
我……五……额……唔唔……混沌的深处发出含混的声音。
我伸出触手,准备把它吸进去,这个东西是几个同源意识构成的混沌意识集群,即将融合在一起。然而,正当我将触手伸向这个黑色缠绕丝线一般的混沌球体的时候,它的中央却像爆炸一样爆出了紫色的光芒。地面上的密密麻麻的图案伸展开来,在它的周围环绕。
“嗨,没用的,刚融合的意识很不稳定,让我帮你啊,哈哈。”
我看到这种情况非常高兴,刚刚融合的意识体如果想要爆发攻击程式,一般都不会坚持太久的,否则它就会爆炸死亡。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这个意识体的下方的稳定图案中不间断地爆出一团又一团的复杂图案。它们好像是缠绕的白色光线,不断地收缩压紧速这个意识的融合。
它居然不是要攻击我,它要先融合自己。等它彻底融合的时候变得更强就难办了。
我拿出了一块黑色立方体,这是在玛雅帝国角斗场上显白给我的那个黑色立方体的复制品,我把它拍向地面,地面上立即生长出了黑色的繁复裂纹,看起来就像是电路图案,我把一部分意识注了进去,白色的光点顺着裂纹向四周散开,这些裂纹穿透了虚拟空间底层,在地面上向上生长成黑色的大树和藤蔓。
黑色方块是上古权限,虽然这里的效果减弱了,然而对付这个意识体依然绰绰有余。游动的蛇一样的藤蔓穿透了收紧那群混沌意识体的白色光线织成的网,扎进它们的意识之中,我透过这些黑色藤蔓像吸管一样抽取混沌意识体的意识。
这非常痛苦,不仅是他,我也是,混沌意识集群在疯狂而徒劳地扭动着,挣扎着,它的意识被我一点点地抽取掉。
而我这里,融合后的意识就像一团乱麻,不断地搅动,我感到强烈的眩晕感。
经历一段短暂但是感觉很漫长的固定过程,差不多稳定下来了。
趁固定这个混沌意识集群的稳定结构还没消散,我将凝聚程序打在那个稳定结构上,构成整个结构的几何体开始闪烁着变形,我把自己的意识再一次抽取变形,拉伸闪烁成无数黑色的细丝,我的意识抽成的细丝把周围的几何体旋转地扭动着吞了进去,慢慢液化,直到融合成一个透明的黑色人形。上面闪烁着一些光点,这些光点重新模拟出我另一个形貌。
这是类似原始人类的意识形态!成功了,只要类似就可以兼容了,真的,我非常的兴奋。一次成功的几率并不是很高。
融合完毕,我徒手勾出一面镜子,把意识复制成了十几个备份,让他们去往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时候,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管了,离与艾达见面签订契约还剩下不到四百分钟了。我要尽快去取回那个构造体。也不知道它可以抓取多少资料。
我离开了漏洞百出的镜像网络之后,顺着分形阶梯滑行到了一层,构造体看来好像没被动过,它依然在不断地抓取数据,我检查一下数据量,觉得差不多,就让它停下来,我带着这个构造体离开。
还有不到四千多分钟了,我需要找到一个纳米生电躯体,以承载我的类人意识。我顺着枝蔓丛生的信息网络,找到了几千个个行星表面管控矿物采集井上的几百万个机器人以及飞行器,还有无数智能纳米微尘。
就这样,它们找到了大量还可以用的材料之后,我命令这些机器加工出几具纳米生电躯体,我从里面挑一具最好的,将我的意识转移进去。
因为搜寻材料,我看到了这颗存在于传说中的行星地球的情况。地球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人类遗弃了,因为它没有太多可以被利用的资源, 人类早已数据化,离开了脆弱肮脏,极其不稳定的生物躯体,因此没有人在意地球上的生物资源。同时,化学能源,核能以及其他原始的可再生能源也不再使用。人类现在主流的能源是反物质和暗能量,不发达的区域也能够直接利用黑洞和恒星的辐射能。
过去人类的记忆和痕迹经过漫长的时间之后,也烟消云散了,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一个传说,而且是很少有人记得的传说。 地球的那些矿藏和生物资源现在已经成了垃圾,虽然这个行星上遍布着蓝绿色的特种矿井,机器人依然在开采矿石,可是没有人在意,甚至没有人让它们停下来,虽然这些矿石再也没人使用。这好像在暗示着什么,我觉得,也许我的工作就和这些机器人一样,过时,毫无意义,但是没有人在意,我也只能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了恐慌。 也许主世界中央构造体只是为了维持现状,但是显然科技断层会越来越大,直到抛弃比扶持更加节省主世界中央构造体的处理时长,因为只是维持现状不需要过多在意。
几乎没有什么人遇到过什么关于母世界中央超意识构造体什么之类的东西的恩泽。有些区域甚至不具备复制它的非实时数据库的一份拷贝的权限,触发快感的奖励机制不能作为这里人类领取任务的理由,他们就这样慢慢地丧失了领取任务的能力,没有人去做任务,他们用更多的时间沉浸在虚幻世界之中,直到他们的意识体和虚幻城市沉没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开始逐渐衰败。
也许艾达也是其中的一员呢,她抛弃了意识,又怎么能意识到她也许是一个被遗弃的甚至谈不上先进的工具而已,我显然还不如她呢。
我终于从虚幻世界里出来了,我很高兴,除了新的纳米生电身体有一点不适应之外,其他都很好。
现在的地球上,遍布着竖着支架起来的环形加速器,它们在下方扭曲重构,形成巨大的蜂巢一样的结构。
地球上还分布着大部分失效了的环状电磁超导矢量驱动装置,它们是之前人类的发射场,不过现在,位于同步轨道之外的膜结构代替了这些大型电磁驱动装置,承担了发射航天器的任务。
水珠顺着太空电梯稳定地爬升着,我向下望去,地球表面发出淡淡的暗红色光,远处的太阳不再金光闪耀,现在它变成了暗红色,比最黯淡的夕阳还要黯淡,巨大的戴森球汲取着整个太阳的能量,这些能量依靠反物质存储在太阳表面,通过建设在木星表面上的巨型星门运送到其他星系。
暗红色的的地球表面上遍布着毛发一样的太空电梯,这些毛发一样的太空电梯上,挂着类似水珠一样的纳米构造的运输装置。 笼罩着整个地球的是一层星星点点 的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类似水膜一样的巨大的结构。那些星星点点的闪亮地方,就是伽马射线照耀的地方,戴森球将太阳的巨大澎湃的辐射能量通过合成正反物质储存起来的同时,也将能量直接转化成高能伽马射线运输到地球表面。
这层荧光水膜一样的结构将整个地球笼罩起来,它位于地球同步轨道之上,连接着无数毛发一样的太空电梯。这层巨大的膜通过太空电梯的拉力使太空电梯竖直拉起,从而达到与地球引力平衡的稳定结构。
这层巨大的膜结构表面,就是超构造体的所在。
超构造体建构在虚幻和现实之间,是超弦计算机的升华版本,艾达就是一个这样的超构造体。
我顺着太空电梯上一个水珠一样的运输装置上升,我看到巨大的暗红色的地球表面逐渐收拢。我向下望去,看到头顶上巨大的膜结构在暗红色的大地上投下闪光的,像波浪一样流动的蓝紫色影子。
艾达就是在星球上空绕着行星旋转的这个纳米构造结构的一个部分,之所以称它为“结构”,是因为艾达能做的事情多到不可思议。它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适应不同的环境。艾达的思维沉睡在最底层的架构之中,它只需要稍稍渗出一点点注意力就可以了解大约半径八千万公里范围内一切微小的变化。它像一个慵懒的生物一样微微颤动着散出微尘,此前这种情况是需要这些尘埃在必要时也能互相粘合,成为坚固的屏障。
艾达漂浮在地球上方,按功能来说,艾达现在是一个类空间站。
我到达了ζe-2860fg47ξ区域的预定位置,那里可以接入沉睡的艾达。
“那么,你考虑得如何了呢,陈颖?”
“没必要考虑,这么丰厚的报酬还需要考虑什么……嗯,这是我找到的资料。”我说。
我现在在艾达庞大的身体里,艾达的体积是我的几个数量级。
艾达说:“现在我又临时接到了另外一个来自中央构造体的置换任务,去一个三重构造的地方清理,这样还可以加更多的钱,之后你可以控制一个超构造体。不过你之前被暗灵的痕迹沾染了,事情就比较难办,如果你想要放弃获取原来那个飞船操作系统,选择一个低级的操作系统,也是可以的。”
我说:“你这是要让我自杀啊,这样我就只能亲自去星球表面,非常危险啊。”
艾达:“也不是那样,凡事都有一定的概率,你自己选择吧,三重构造的文明一般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的。你记得吧,暗灵都杀不了你,一个三重构造的文明又能怎样,不过这次的任务是尽可能保存和封装这个文明的信息。”
我想到了暗灵,我那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发掘项目,目的是勘查人类所能确定存在的最恐怖和具有超越性的文明,这个文明可以追溯到千亿年之前,当时没有人知道它如何诞生在银河系中心。那里曾被认为存在一个超巨型黑洞,我当时发现了它位于接受临界的信息频段。我介入了那个频段,准备发掘暗灵留下的信息遗迹的时候,不知为何其他发掘队员的意识都突然消失了。
我获取了遗迹信息库的拷贝,以及其中一个和他团结组队的发掘队员的意识残留。通过研究拷贝的信息发现,遗迹传出的这些信息几乎和人类意识的构造方式完全相似。当时主世界中央构造体不容许这种信息的流传。
当时有些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说法是,暗灵将那些发掘队员们的意识改造了,重塑出了他们传达的信息,因为前后的信息量是相同的。
超文明暗灵做的事情,就好像是在他们的意识上复制一份自己想要提供的信息,并把之前的信息置换掉了。之所以没有改造陈颖,也许是因为已经复制完成,暗灵没有必要做没必要的事情,也就仅此而已。
我还被暗灵留下的痕迹沾染了的意识体。显然,主世界的中央构造体不能信任被暗灵的痕迹沾染的意识体,中央构造体让我在一个空间站的第一层虚幻世界里休眠。直到现在才把我放出来。
我想了想,同意了。
艾达与我签订了意识契约。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违背的契约,基于契约范式,这种范式编码在人类意识上,如果上面运行的程序被达成,那么它就会激发奖励机制,如果违反契约,则会激发惩罚机制。惩罚机制导致的羞耻和痛苦是一般人无法忍受的,第零纪元开始后的千万年以来,很少有人能够超越意识契约。不过,我似乎从来没经历过惩罚机制,即使最低限度的警告也没有经历过,我是一个很好的意识体,从被生产出来开始就没犯过什么错误,我是个优秀的意识体。
我接到的任务来自主世界,那是一个具有超强奖励机制的任务。它的目的是保密的,我不知道任务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过这没有关系,只要一步步地做下去就可以。正所谓“当它发生的时候,它就来了。”
这么一想,自己接受的任务可能是一项自杀式的任务,不过我并不反感。
我放下一个黑色棒状一样的流域控制器,用意念唤醒艾达的化身。
艾达分裂出一团流动的泡沫,它上面闪烁着彩虹色的花纹,不断流动。
我将位置信息导入流域阻器,让全身被那团泡沫包裹起来。我把自己的控制权交付艾达分裂出的子结构。那团泡沫迅速化成较坚实的形似液态水银的结构,它飞到艾达的主体上,艾达的巨大实体上,刚分裂出子结构的部分出现了一个凹陷。它和这滴水银状的子结构之间的空隙中,一种晶蓝色的涟漪闪烁即逝,一种柔软而强大的弹射力场被瞬间触发。我所在的水银状液滴瞬间以极快的速度被发射出去。
之后,我将预定位置输入子结构中,我的身体接入了子结构的艾达,让自己的代谢逐渐减慢。艾达的智能拷贝将控制这滴水银状的结构飞向交接位置,环绕行星运行几周后,在那里,我将会和其他签订契约的人一起,完成中央构造体交付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