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回家,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家里的新房终于装修好了——我有了自己的房间,又一次有了自己的窗。
上一次拥有自己的窗,还是高中的时候。那会每晚都在书桌上度过,而桌前就是一扇小小的窗。
每晚爸爸都会敲敲这扇窗,提醒我该睡了,我抬头看到爸爸拿着茶杯,告诉他我会早点睡的…哪怕刮风下雨,这样的桥段也会在窗前如期上演。
我最喜欢夏天的窗,因为蝉鸣蛙叫的声音会从这里传来。我伴着这美妙的配乐看书写作业,运气好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繁星,还能从窗中看到一脸满足的自己。
冬天也好,四周静悄悄的。我开着收音机,它就放在窗旁信号最好的地方,我喜欢听着歌刷题,有时候会边哼边写。累了的话,搓搓手哈着白气走出门,在窗外走廊里看这个静寂漆黑的村子——听不到任何声响,邻居家老朝我狂吠的狗也安静了;只有我房里一盏灯亮着,像是我一个人的村庄。
喜欢那窗,还因为窗前那一小片绿。我并不能准确地说出那些植物的名字,但我真真切切地知道我喜欢它们呀。它们都是爸爸从搞绿化的小区里带回来的,闲暇时爸爸会给它们剪剪枝叶弄弄造型。碰到晴天,妈妈便会拿出家里要晒的衣服,放在这些植物上,于是一片绿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色彩海洋。
后来我不能再拥有那扇窗了,一是因为我要去外地念大学,二是因为家里要拆迁,我就这样和它告别了。
大一寒假回家的时候,住在过渡房。窗子变大了,但是窗外只能看到一排排的过渡房,和不远处还在破土的工地。不再有养狗的邻居、寂静漆黑的村庄和养眼的绿,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我知道我肯定听不到蝉鸣蛙叫了,事实也是如此。
到现在,我住在了安置房,窗子更大了,而且住在六楼,似乎我应该满心欢喜。
我本来想,这么大的窗子,窗边还有这么大的窗台,我应该在这摆一套茶具,就像暑假在信阳调研时看到的那样。我会在窗边品茗看书,有朋友来的话,我知道他不喝茶,这茶具就变酒桌,我和他对酌,哪怕我不胜酒力。或者,在这里放一架天文望远镜,满足我儿时的梦想,看星星看月亮,幸运的话还能看到流星呢!再或者,什么都不放,就躺在这窗台,听着歌,看着窗外就好。
但是,也就只能想想。拆迁后的村子,已经不是我以前那扇窗外的村子了,似乎爸爸也有些改变。村子不再寂静,也不会漆黑,有时候商店里赌博的喧嚣声能持续到凌晨两三点,比如过年这会。绿色好像越来越稀罕了,农田一年年在变少,安置房的绿化差到极点,我想我在这可能再也听不到蝉鸣蛙叫了。天不如以前蓝了,白天抬头看到的是各种高大的建筑和工地的指示牌,夜里有时候根本看不到星星。高压电线撕裂了天空,条条马路分割了村子,汽车的轰鸣声和人们的争吵声淹没了回忆。
所以最终我什么都没做,我只能努力拼凑好回忆,希望在梦中的自己能再次坐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