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遍布于大大小小的城市之中,存于世界的各个角落。也许一个小小的转角,便是生活最仆素,真实的模样。
凌晨五点,大半的城还在睡梦中,而早起的鸟儿已经在路上。一辆嘎吱嘎吱作响的三轮车缓缓前行,蒙笼的路灯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时不时疾驰而过的汽车,给寂静的马路增添了少许的活气。
初秋的晨风渐行渐凉,“啊嚏!”坐在后车兜的吴嫂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出门就叫你围个头巾,还嫌我啰嗦,这下受凉了吧!”吴伯边蹬车边关切的埋怨吴嫂。“这点凉风冷不着,空气干燥,只是鼻子有点痒痒,没事。”吴嫂乐呵呵道,吴伯摇摇头。空气又归为了静默。
这样的画面已经放映无数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吴伯吴嫂年轻时是西城零件厂的职工,后来厂子管理不善,加上销售不景气,俩口子双双下岗。老父母一前一后都撒手而去。九个月大的女儿张嘴等着奶粉,吴伯束手无策,才在榕树街的街角摆起了修自行车的小摊。一晃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当初呱呱哭的女儿如今大学毕业正准备考研。
三轮车不急不慢地向前,远处隐隐传来沙沙声,是老马清扫马路的声响。“老马早!”“早!”俩人如往常一样打个招呼,吴伯拐个弯就到他的摊点了。老马和吴伯算是多年的老伙计了,吴伯刚摆摊那会儿由于碍于面子,嘴皮子薄,来修自行车的人寥寥无几。一个人闷头呆着,老马扫完马路,常常过来榕树下小歇,有时会和吴伯要口水喝喝,一来二去就熟了。
老马看出了吴伯的愁眉,每次临走都丢下一句话,“凭双手吃饭,总去在意那些个有的没的,累不累。”而老马的话像一味良药。久而久之对吴伯起了作用,话匣子打开了,不再拉着一张苦瓜脸。慢慢的生意有了起色,日子也有了奔头。
吴伯撑起遮阳伞。把他的看家宝贝,扳手、钳子、锤子、锉刀、钢锯、刀片、备胎、螺丝刀、打气筒……井然有序地拿出排好。搭起小木桌,摆上那副磨得光滑透亮的象棋。等天亮彻了,吃过早茶,老李头、老张头、老孙头、老钱头,陆陆续续就来了。昨天的棋局还未分出胜负,今天定得“杀”出个楚河汉界。
吴嫂利索地摊开货架子,从麻袋里拿出鞋垫,袜子,布鞋子。起初吴嫂要照看孩子,只是每天定时给吴伯送饭,后来女儿大了点,上幼儿园了。吴嫂索性在吴伯边上摆起了摊子,卖些小货。袜子10元三双,鞋垫是吴嫂自己缝制的,6元一双,结实舒适又好看。慢慢的一传十 十传百,吴嫂的鞋垫在方圆百里卖出了名堂。偶尔还有些小订单。
天空泛起鱼肚白,嘎吱嘎吱的店铺开门声,叮叮铛铛的吵杂声,发动机的嗡嗡声,脚步声,小贩的吆喝声……城睁开蒙笼的双眼,迎接新的一天。赶路的,上班的,上学的,晨炼的,街角也跟着热闹起来。每个人都是主角,又都是配角。
“吴爷爷,我的车链子又掉了。”小胖气喘嘘嘘地拖着半掉牙的自行车蹒跚而来。“爷爷看看,小问题马上就好。”小胖是对街“家常菜馆”掌厨王大勺的儿子。破自行车是他下放给儿子小胖的。三天两头就掉链子。吴伯像变戏法一样几秒钟就把淘气的链子归位了,“嗯!好了,轮子有点捏了,给它加点气。”“谢谢爷爷,再见!”小胖歪歪扭扭地跨上车。“慢点,还早着呢!”吴伯乐悠悠地拍着双手的微尘,看着小胖拐出街角的背影。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嘴角不自觉地亨起了小曲。
修修打打的小问题他从来不收费,需要换零部件的修理吴伯才收,渐渐的大家都成了熟悉的街坊,也不斤斤计较,和和睦睦。但也有个别不讲情理的,修了车,换了零件,说出门忘了带钱,下次给,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还有顺手牵羊的,趁吴伯,吴嫂忙,雨伞,打气筒,脚踏板,有用的沒用的小物件,时常无故失踪。为了几元钱撒泼的,骂街的,更可恨的,人多杂乱时,用假币的,吴嫂就遇过好几次,一个月遇到一两个,那就等于白忙了。现在使得她收百元钞莫名的心塞发慌。但也无可奈何,最多就当时骂骂咧咧发个气,过了该干嘛干嘛,所有的不愉,又被街角的嘈杂声,车流声淹盖了。
形形色色的步履,带着各异的灵魂,穿行于街角,是善,是恶,是麻木,是市井……它就是一部写实的剧本,无声无息地记录着生活的百态。夜里“死去”,清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