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接到陌生电话,二话不说,拿起一包餐巾纸,外套也顾不得穿,疾步往不远的爱新超市赶。
呕,呕,母亲扶树干呕。
一个年轻的身影,隐在树影里。就陪在母亲身后,似乎做错了事,手有点抖着,光亮忽闪忽闪的,正低着头抠手机。
天色已经黑了,路灯照不到此处,父亲顾不上瞧清是谁。急走两步,心慌得没方法,一手拍背,一手递餐巾纸,“咋样?”
父亲不解,母亲一条裤子腿黑得融入夜色,一条裤子腿像是摔倒过,粘着一坨硬硬的涂料,泛着白光,还有一股刺鼻的稀料味。
这门前小马路不过百米长,时间又正是人少十分,母亲轻车熟路走了快二十年,一直没啥事。今个蹊跷。
不过,父亲注意到,距离五米远有一打翻的涂料桶,还有点污渍流出来。父亲猜测,母亲可能是溜达时脚步不稳,避让行人又踢到那个桶,吓一跳,心慌一晕,又被味道刺激,才扶树干呕的。
“您来了”,客气的声音很清脆,“阿姨突然晕晃坐下,站起又不舒服,吐了”,黑影似乎挺紧张,盯着父亲,琢磨着用词,很慢地说完,然后像是松了口气,突然又快速地说,“那我先走了”。
父亲这时才看清,背着双肩包的小伙子。清瘦,带着耳机,一头黄毛,目光犹豫,像是心虚啥似的,对着父亲一弯腰,扭身就要走。
“唉,小伙子”,父亲是工人阶级,声如打雷,惊的黄毛手一抖,手机差点脱手。
“啊”,条件反射,黄毛有点惊慌。
“谢谢啊”,父亲张嘴。
“你”,母亲擦擦嘴,带着厉声,犹豫一下,抬一下头又低下,似乎拿不准,终于还是客气,“慢走啊”。
惊出一身冷汗的黄毛,父亲瞧的分明。那小子脸有一瞬间表情,就像姑娘做错那一丢丢小事,本想糊弄过去,良心又不安,纠结着又不想承认的样子。
“谢谢啊”,父亲又说一遍,心里大差不差,扶住母亲,不想纠缠。母亲对父亲嘀咕,“是我走的不小心”。
黄毛捏着手机,低着头,就跟在父亲母亲后面五步远,直到父亲母亲进入楼栋,才抬起头,扭身往回走。
(事实是黄毛低头抠手机,走路踢到桶,碰到母亲,脚一软,坐下时粘上污渍,稀料味母亲受不了,头晕,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