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谁都渴望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这样一个人,TA或许是伯牙,亦或是子期,此生便再也无憾,足矣。
他们二人,一个是占尽当年梨园风头,数一数二的名伶,戏迷多如繁星;一个是时风时雨,恣情随性,在商海一呼百应的程家二少爷。
这两个同在北平皇城根儿脚下,却原本不属于一个圈层的两个人,在命运的冥冥安排下,注定是要相逢的。
程凤台,人称程二爷。他对商细蕊的印象初初不过就是一个执耳梨园的红角儿。商细蕊也不过就是听闻此人是曹司令的小舅子,风流倜傥,随性自然。
他们两人初识,因着那天程二爷应付生意场上的应酬,同行的人爱听戏,点了商细蕊当晚的压轴好戏《贵妃醉酒》。程凤台自小受留洋回来的父亲影响,听的是西洋音乐,本对京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也不好太拂了旁人的面子,便随着一同前往。
待垫场的演完,商细蕊在此时一步一趋地缓缓走上戏台。一身浓艳斑斓的贵妃戏服,在珠光宝气的应衬下,显得其桃花妆面水杏眼,明眸如翦的非常漂亮。还没开嗓,台下座儿们的喝彩声就此起彼伏,待其咿呀呀地开嗓唱起来时,那声音婉转如莺啼,敞亮明润,眉梢眼角间皆是风情,一时间,竟让听戏的人忘记了这台上的“贵妃娘娘”竟然原本是个唱生的角儿扮演的。真真儿的是“安能辨我是雌雄”。
一段戏刚过,台下就有人喝起了倒彩,迷着戏的人走了大半,为了护着商细蕊在台上,程二爷冲到台前为其解围。台下打得那是一个热闹,而台上的商细蕊却八风不动地在那里,继续专心致志的唱着他的戏,仿佛刚刚台下的哄闹狼籍与己无关似的。程二爷可就此领教了其,暗自思忖:这人们传言中的商细蕊都不如今晚亲眼看到的真人这般精彩,骨子里透着那么一股子傲娇与韧劲儿,与自己的脾性倒是有几分相似。
想来初见的好感就是那时涌现的吧。因为在彼此身上隐约看到了对方与自己似曾相识的影子。
程凤台少年家变,历经人情冷暖。而后在商界摸爬滚打独力支撑,早就磨砺出了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但是人往往都有两面性,呈现在外人看来是一种,而另一种样子只有自己或熟悉交好的人才可以看到。
商细蕊的出现,无疑是激增了程二爷心底最深处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柔软和细腻。这个小戏子起初在他眼里有那么点缺心眼儿和呆萌气,但却无比的真实。和成日里周旋于身边戴着不同“伪善”面具的人不一样。
在台上,商细蕊对戏曲的痴迷与较真儿超乎于他人,从戏文到戏服,讲究的是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因为他心里有台下的座儿,即然别人花钱买了票,那么在台上就要完美呈现,不能差之分毫。别人顶多演什么像什么,而他却是演什么是什么。文武昆乱不挡,六场通透。平日里那么一个天真糊涂,略带书卷气的孩子,扮上妆以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时而娇俏,时而风情,时而贞烈…身段,唱腔,连眼神里都是戏。
剧中程二爷这样评价商细蕊:说他好似一团火,一朵花,只管自己在一旁燃着,开着。旁人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他也还是如此这般独自尽情地燃着,绽放着,从来不会为别人的眼光而隐忍委屈了自己。
商细蕊时而聪明时而犯傻,聪明的的时候一点即透,什么都难不倒他。犯傻的时候像个缺心眼儿的小孩子。
台上他唱做自如,可是一旦离了戏,他被人多看两眼都不自在。与相熟的人可以玩笑戏谑,与顶熟的人才会表达自己的主意。果真是心眼干净,眼里不见财势,对人没有高低之分。 我想这也正是程二爷视其为知已的原因,因为一个“真”字。
商细蕊和水云楼的人说:“别人捧的是他的戏,只有程凤台他是懂我的人,捧的是我的这个人。”这里面是不一样的情份。
程二爷知晓商细蕊的任性,也清楚他的执着,佩服他的才华。虽然在现实的为人方面,他还尚浅薄,没心没肺,学不会世俗里虚伪、做作的那一套。而程二爷自己呢,自弃文从商后,虽总是吊二郎当一副顽劣的样子,但深沉文艺起来,却也是个极其感性的人。
在遇上单纯善良的,痴嗔疯魔至极的商细蕊后,被他丰富细腻的灵魂所打动,从此甘愿做他的一方净土,极力保护着商细蕊的赤子之心,让他在世俗世界里活得像个孩子。
在动荡的岁月里,让他的纯净之心得以安放,不为凡俗更改,不为乱世退让。他护着商细蕊,其是也是在护着那个向现实妥协前,记忆深处中那个最初的自己。其实每个人都曾经是小孩子,只是他自己忘记了。
人生好比是一个姹紫嫣红的戏台,总教人迷乱了眼,所以一旦遇见一个活得纯粹、干净的人,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知已,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你人性最优美的一部分。正如廖一梅在《柔软》中写下的:“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渴望被了解,是每个人自身的缺憾和不完满所带来的需要和渴望。人生中,懂比爱更重要。
时光荏苒,相遇在岁月的转角处,彼此相遇,相知,哪怕最后曲终人散。程商二人终究还是不免天各一方。事隔多年后,那个分别时大雪纷飞的夜晚,还是会印在彼此的脑海里……
一梦一生,一生一梦。在程凤台的梦里,商细蕊亦歌亦舞,踽踽独行,将人生百态、世道变迁娓娓道来,一抛水袖一声叹……像极了他们初相逢时的模样。
或许只有在梦里,来生凤台落细蕊,鬓边依旧海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