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追了一部日剧,叫《四重奏》,情节极为日常,配乐极为高雅,一溜儿的古典乐,舒伯特、巴赫、卡萨多几乎信手拈来,让一个讲感情的故事演绎出了灵魂。如果恰好喜欢室内乐类的古典音乐,相比无处不在略有些刻意的金句,古典乐不仅是魅力满满的背景音,更是摄人心魄的轴心。
第一次看《四重奏》的时候,最喜欢的是剧中“全员单恋”的设定。四个玩音乐的人贝多芬《命运》般相遇,“噔~噔~噔~噔~”从四扇KTV门口依次登场,每人都背着自己的提琴,随即一拍即合地组成了“甜甜圈洞”四重奏组合,进而搬到一处,过上了排练加同居的文艺人生。
就像乐章之回环,四人的感情同样形成了环状:出生于音乐世家的第二小提琴手别府明恋乐队神秘的第一小提琴手卷·真纪,而卷却对活泼的中提琴手高森暗送秋波;另一面,高森·渝高默默关心着元气少女大提琴手小雀,而小雀却一言不合钻进了别府的被窝。音乐是人生故事最恰到好处的点缀,人与人的关系没有刚刚好,如错综复杂的演奏,此起彼伏。
而第二次看《四重奏》,是在日本交响曲作曲家吉松隆的科普读物《古典音乐简单到不行!》之后,整个观剧的感受因为有了知识储备而全面升级。音乐成了主轴,正如吉松隆所概括的那样:“多亏了‘乐谱’与‘和声’这两大系统,人类才得以将喜怒哀乐,人生中的曲曲折折,以及各种思想与热情,散布在‘音乐’这个宇宙中。”所以发生在四重奏乐队中的人情冷暖,可以理解为音乐的互文,乐曲表现生活,生活诠释音乐。
在经过了《古典音乐简单到不行!》的科普之后,对于剧中主角所组的乐队为何选择四重奏有了更为清晰的理解。根据吉松隆的说法,乐谱、和声、管弦乐是古典乐“三神器”,作为小编制团体演奏为主的室内乐,其中最常见最经典的就是“弦乐四重奏”(Quartet),包括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中提琴与大提琴的四人配置,就如《四重奏》中的“甜甜圈洞”四重奏乐团。如果是更为宏大的管弦乐队,则是数个四重奏的配置,再加上木管、铜管等乐器,组成浩浩荡荡的交响乐队。管弦乐队以第一小提琴人数命名为“X人配置”,从这一意义上而言,四重奏大概可以被称为“一人配置”吧,四人一体,作为音乐与关系讨论的最小单位,《四重奏》可谓极简。
此外,在被知识武装头脑之后,在重刷剧集的时候对乐队表演的乐曲体裁、节奏与演奏方式都多了几分关注,深感《四重奏》选曲极为良心。
乐曲的体裁分为交响曲、协奏曲、交响诗、序曲与组曲等,在《四重奏》中交替出现。在剧集的开篇,小雀独自在街头独奏卖艺,弹的是西班牙著名大提琴家卡萨多的《独奏大提琴组曲》;四人第一次排练与商演(商场演出),合作的是日本游戏配乐巅峰《勇者斗恶龙序曲》;而在第一集收尾时,“甜甜圈洞四重奏”乐队首次在餐厅的演奏曲目是《伏尔塔瓦河》,这是捷克作曲家斯美塔那创作的交响诗中的第二段,被称为捷克第二国歌。从《四重奏》的曲目选择中,可见编剧对于经典古典乐的真爱,无论是反复出现的舒伯特《圣母颂》、《死神与少女》,还是几乎在大提琴界享有“圣经”般的地位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都成了剧集中浑然天成的一部分。
相比体裁的多样,选曲的速度精准反映人物形象更让人难忘。借用吉松隆对于节奏与步速之间的比喻,可以很好地理解各人物的心境。还是以卡萨多的《独奏大提琴组曲》为例,在《四重奏》中,小雀前后独奏过两次这部作品,不过是不同的乐章,该大提琴组曲可分为三个乐章:第一乐章为序曲:幻想曲,第二乐章为萨达纳舞,第三乐章则是间奏曲与舞蹈终曲。本剧开篇时,世吹雀拉的第二乐章,速度为Allegro(快板),吉松隆把这种速度与“跑步”类比可见街头卖艺的小雀,正如正在起舞奔跑的少女,总体显得活泼而没有太多心事。而在之后让她一直无法释怀的父亲去世后,归队后的小雀在餐厅拉了第一乐章,速度为Andante(行板),吉松隆把这种速度与“漫步”类比,相比第二乐章节奏更慢,显得有些沉重,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重新开始拉第二乐章,节奏越来越快,就如飞旋到全新的生命中那般。
再补充一个演奏方式上的细腻刻画,在参加“恋人未满”九条姑娘的婚礼时,别府与“甜甜圈洞”成为了驻场乐队,伴奏从《圣母颂》无缝切换到《White Love》,别府与高森也切换采取了“拨奏”的演奏方式,演奏更闷,甚至疑似使用了“巴托克式”拨奏的必杀绝技,抓起琴弦,“啪”地表达出就此一别的淡淡感伤之情。
在补习了古典音乐常识后,感觉《四重奏》又多了几番风味,要看懂神剧,大抵还得先提高音乐素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