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而来的苍臭与烟雾、装腔作势的欢喜与音响在白日里的道路延伸入深影,踏足夜路,我将问踪褪去虚假的真实孤独。灯光明亮,高高在上地俯视不知为何匆忙的行人。
无惧鬼怪,也难辨谁人的面孔,我只看得见自己的身影在墙角凹折得清晰。流浪的野狗叫得正欢,被驱斥,恐吓。
我微笑着冷眼看去,狗跑到远方嘶吼了,人呢,踩着我走过无数遍的路还在迷茫。车辆飞驶而过,捉弄着破碎着塑料袋与纸皮的旷所。
风是不会变的,一如我幸存于乐园的街道上那般轻柔,如今我苟活人间,它也未曾如世人一般将我唾弃,或笑脸着猜忌。电线架阴险地悬挂,吊死悲伤的人,绑架着狂笑的猪。高楼大厦入夜了,没人了,也消停了。
我走时,晴光明昼、炎夏三伏,杨叶繁密、柳絮成积。如今再来,秃枝凄凉,残酷着竖起拒绝的剑锋,维护城墙内的奴隶制度。虫蚁也不见,或者只剩干硬的尸体,或者随垃圾被扫除。山峦膜拜着夜色,月光独占了一个明晃晃的椭圆。群星黯淡,无敢争辉。
显老的被一一推平,新生的一一矗立,相互对望着蔑视。铁杆子上的守望者,向我凝聚着猩红的目光,几乎要飞下来,伸出它的利爪。锈红的墙皮风化破碎,留下洁白的尘痕。
红旗颓蜷在墙缝里,一半团系于木棍上。随风廉价地荣光,把逝者的鲜血挥霍。六要九坚刻画在鲜艳的招牌上,招生通知名目齐全。
下课铃忽然响了,照片渐渐转变成了动画,来的人渐渐来了,走的人也渐渐出来了。出来了,又如何呢?他们已然迷失了方向。熟悉的制服木偶走进我的视野,我一瞬地有些感伤。泪水凝回眼眶。
生命一秒一秒地流逝去,无意义的动作被重复在愚人身上。也许与被定格一样,轮回就是静止。
霜凉擦伤了我的皮囊,我开始痛恨时光,希望忏悔,希望救赎。希望彻底地无视心间被禁锢过后留下的的伤口,希望青春真正美好,擦除去尘世妖艳的玷污。
小铁门关上了,我的思绪不再继续。
那青稚的身影引起我半晌的注目,我却没有同行的愿望。我已不再是可以轻易去喜欢的少年了。淡红、深粉、浅黄的花开在灌木丛中,却是篱墙外盛开。它们为路人而开,路人无人驻足留心片刻芳味。我俯身呼吸那冷静的甜蜜,伸出手,牵动花枝微舞了片刻。世界又宁和了,晚风带着一点湿气吹拂过来,温柔着洗去我心间的恨意。
我便继续安然地走,去往梦境里曾经那少年的住处。
一只野猫飞跑了过去,我追随着那小东西,看它随我走动的脚步躲到一辆车,另一辆车底下。我假装装地喵叫,它也卖弄喉腔地回应,语气却是不屑。
我离开了。
夜晚是愚人翘首以盼的时刻,他们每天在白昼死,夜里生。没有人,一切的道德、规矩和法律全然无效,他们将倚坐于坟墓之上狂歌,在埋没的战场里舞蹈。藏于树草的掩护,大肆呻吟。躲在霓虹灯下,秘密交易。
惶恐的贼,持刀的匪徒出来了,他们张望。密谋的鬼,筹划着契约,展开文书合拢了良心。他们大呼正义,全然无辜。屠夫在砍杀,厨师在剁肉,我们在享用。
记忆全然都不做数了,痕迹都被水渍与酒精抹除了。污渍下渗,浓烟上升。该吸的吸完了,该射的也射出来了。几朵玫瑰花散零在地板上,旁边丢着几个安全套。
可是弧天的另一面,却黎明了。接着,他们再度死去。
我抬脚踩向几个被遗弃于原地的残疾果实,用力着,仅使它在我的鞋底顿时破裂,挤压变形,炸裂开果浆,瘫软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