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从梦中惊醒,窗外淅淅沥沥,冷雨正敲窗……
轻吁一声,想起梦境。
哥哥还是一副瘦弱少年的模样,拿着一根竹竿,兴冲冲地朝我奔来:“小平,我赢了一纸版箱刮片,快!我们一起去挑回来,拆开来慢慢看!”梦中我正低着头在用菜刀削竹竿,欲制一把红缨枪,哥哥嚷道:“快停下!刮片挑回来拆开来整理好后,侬先看!我帮侬做红缨枪!”
那纸版箱一尺见方,挺沉。哥哥用麻绳利索地将它捆好,把竹竿横插入十字形的麻绳结中,我们蹲下身,一人一头把竿头抬上肩,“嗨!”的一声刚把纸版箱抬起,就听“哗啦——”一声,竹竿断了,纸版箱摔得散了架,那些叠得四四方方的刮片撒了一地……
玩刮片是我们少年时代的游戏。我们每个人都是叠刮片的高手,谁没有撕书叠出过厚厚薄薄、四四方方的刮片?很多人找不到材料,还战战兢兢地将课本撕下来。反正那时大家都不怎么认真上学,老师都不怎么管我们。
刮片的玩法是这样的:两个人一组,先比划“石头、剪刀、布”,输者将刮片放地上,赢者把自己的刮片用力甩向地上的刮片,若将对方刮片刮得翻了个身,则赢,那刮片就易主了,输者再放上一张刮片,若刮不翻对方刮片,则对方捡起自己的刮片,重复上一轮动作,至一方再拿不出一张刮片或主动认输为止。赢者手上会有一厚叠刮片……
哥哥常常是赢家。
放学后哥哥会从兜里、书包里翻出一堆刮片倒在地板上,我们就会兴奋地坐在地上拆刮片,将同一本书的散页归在一起,再按页码顺序整理好。虽说这样的“散装书”无头无尾,刮片拆开后许多是毫不关联的散页,但我们仍然可以津津有味地看上许多天。
后来,哥哥成了玩刮片的大王,那些倒霉的输家手无刮片后,总会向哥哥借些刮片继续玩,但最后总会欠下不少刮片。暮色中,哥哥会“体谅”地对输家说:“算了,天黑了。阿拉都回去吃晚饭吧,再玩,爷娘要哇啦哇啦寻来了。哎,你家不是有本XⅩ书吗?也不麻烦你花时间叠刮片了,明早上学把书带来给我,就抵你那些输掉的刮片吧……”
就这样,“刮片大王”赢了很多书:《苦菜花》《迎春花》《青春之歌》《林海雪原》……
最好玩的是,输家常常和“大王”商量:能不能用小书(连环画)抵充一定数量的刮片?
哥哥则喜笑颜开地一本正经地定下了规则:四张大书抵一只刮片、八张小书抵一只刮片。大家都欣然同意,并且齐呼“大王上路”!
……
就这样,家里源源不断地出现了各种大书小书,我还用较厚的“画报纸”“铅画纸”给它们做了封面,用鞋底线小心钉起来。
这些大大小小、不同开本的书,是我们童年、少年时期宝贵的精神食粮,虽说当时许多人都认为这是“毒草”,但我们仍然偷偷摸摸、乐此不疲、如饥似渴地“吸毒”,甘之如饴。
感谢那些玩不过“刮片大王”的小伙伴们,始终未到老师那里“揭发”,使我们度过了贫瘠年代的一段特殊的阅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