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很华丽的词藻,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缠上了自己。但我知道,我美好的青春却不可避免地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夜逝去了。来时懵懂青涩,去时猝不及防。
入夜,灯光狐蓝,拥衾倚坐。在手机中点击友人的邮件,是友人手写的留言。我不清楚他不像别人一样发来标准的印刷体文字的缘由。
展开友人的信笺,字不大,但方方正正,极有气势,一如友人的性格,字如其人。文中言及分手后的感受并问及其他友人的近况,颇多感伤。
也许是人近中年之故,这在我对他的印象中是不多见的,我当然明白其中世事沧桑抑郁无奈的个中原因,然而我大都只能保持沉默,往日的友情早已尘封记忆深处,而分手后的友人其实就是一群四处筑巢的鸟展翅高飞音信皆无。
有几位同学匆匆建立时下流行的同学联络群,但经年下来只有始作俑者在里面无奈折腾。友人这封迟来的书信却把我带入了对往事的无限怀念。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有关那个城市的我与有关我的那个城市一夜之间成为历史。那夜以后我惧怕送别,惧怕从此天各一方的场面。
我收拾好行李,一个人在空寂的宿舍里呆坐。陆陆续续送别了几个室友。每送别一个室友,就送别了一段歪歪扭扭的心事,心里愈发沉重。对床下铺那位平日比较谨言慎行的同学,选在我不注意的空当悄然离开了。
一个人走在校园。图书馆门口池塘的小亭里,昔日的笑声不再。阶梯教室空无一人。忆起同桌的师姐常在上课时低头与我分享心得,有时候低声浅笑会惹来教数学分析的老教授愤怒的目光。阶梯教室的门上了锁,也锁住了三年来葱葱郁郁的心事。
食堂旁边的绿茵场,我们经常端着饭碗坐在水泥看台上,边听广播里杨先生的磁性声音边高谈阔论,谈逃票去各地游玩,谈到附近同学家里去叼挠打牙祭。
校外的醉仙楼,石头房,香格里拉,我们凑份子每周来一次增添油水的绝妙场地也就要不见了……
那夜的黄昏,还未走的几位同窗三载相濡以沫的友人在校外的一家小店为我饯行。其时,小店如同校园,也正播放一首哀婉忧伤的曲子。友人们大都不说话,只默默地一杯杯斟酒,吃菜,谁都不愿破坏这珍贵的宁静。偶尔谈起一个话题,都寥寥数语,不想惊醒往事。
浓郁的友情和着忧伤的乐曲顺着烈酒滋润心田,友人们都想把这最后的温馨留在记忆深处作为美好回忆。曲终宴尽,我刚想说点什么诸如难舍难分的话语,友人们摇摇头制止并指指我身后,蓦然回首,墙壁上悬挂一条幅:缘聚缘散,缘定今生。
那夜的雨丝丝细细,正如那时的愁绪。校园的门灯雪亮,广播播放离别的歌曲,到处可见提着行李送别的人群。友人们把我送至校门口,互相说着一些勉励的话。
瘦弱清秀的同桌依旧留着长发远远地跟在后面,我只看见他落寞的神情,抱一只三年来与我共弹过的六弦琴低着头慢慢地走。友人们帮我安顿好行李后围成一圈,把我围在中间唱一首当时校园里流行的“祝福”。
我与友人一一握手道别,感觉是异样的悲壮。团支书捧着一只精致的木船过来送行,我知道美丽惠雅的她是实现她在留言册上的承诺,送我起航并祝我一帆风顺。
我的眼睛湿了。分离的时刻终于来临,友人们跟着车子慢跑,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挥手告别,我泪眼朦胧将头伸出窗外摇手致意,模糊中只看见同桌高举着吉他,只看见友人们哭喊的脸,只听见校园上空弥散着的苍凉激越的“驼铃”
汽车逐渐驶出了校园,驶出了我曾熟悉的城市,渐渐尘封成历史留在记忆深处。
毕业后我当过农民,做过工人,最后又执起教鞭走上了讲台。整日与俗务为伍,与柴米油盐打交道,岁月如刀,从前多情善感的我早已面目全非。与友人们的书信与通话也由多至少,由长至短,终于只短成岁末年初的几句祝语。
往事在渐渐淡去。有时候,我独居斗室,一盏孤灯,一瓶烈酒,几碟小菜,与寂寞共饮,想起往日豪情,感慨万千。这时候,真的希望朋友有空来坐坐,可以吗?
对往日的友情一日日地怀念更甚。生命因为感动而美丽,因为感动而丰富多彩。岁月如水,许多往事都随着流逝的岁月渐渐淡漠,而那时纯真的情感却始终沉淀心底。
许多人都习惯将往事交给遗忘,而真正的感动却常挂在心间,因为想到它便会加倍珍惜生命,感受生命的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