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凌晨五点,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让我8月12日务必要去八角石汽车站,然后就是一阵忙音。
是一个陌生号码,似乎是网络电话。
看了看时间,今天是8月10日,那不就是后天吗?我就纳闷了,我后天没事跑八角石去做什么?真是神经病,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让我一大清早就受到这样的折磨。
反正也睡不着了,我索性起床洗漱,出门跑步。
清晨的浔城,一片雾蒙蒙,但空气清新,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开过,交通好的就像回到了80年代。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一看,又是网络电话,不会又是早上那个人吧?如果是我一定要骂他一顿。
“滋滋……去八角石救柳莺……滋滋…救……嘟嘟……”
又是讨厌的电流声,又是低沉的男声,又是说完一句话就挂掉,什么鬼?柳莺是谁?我为什么要去八角石?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挂了,算他厉害,我正琢磨着下次他打电话过来,要怎么抢先开口呢,人行道绿灯亮了。
我正跑到中央呢,迎面跑来一个鹅蛋脸美女,一头长卷发扎成马尾晃荡在身后,粉红色的李宁运动服凸显出优雅的线条,粉白相间的运动鞋,一前一后,极有韵律。
她看起来也是在晨跑呢。
我对美女最没抵抗力,其实吧,谁对美丽的事物大概都会流连的,加上本来就是晨跑,不需要方向,于是等她带着香风跑过,我果断扭头,追着人家背影就过去了。
不过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怂包,有贼心没贼胆的,可以远观,绝对不敢上前搭讪。可即使如此,我也是心满意足,信息爆炸的时代嘛,我知道人家会喊我啥,反正我不care。
才跟了不到半小时,我正享受这美好时光呢,突然,电话声再起,我拿出手机一看,又是网络电话。
我这气真是不打一出来,这还有完没完了?到底整什么幺蛾子呢?
我接起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可电话里却一直是“滋滋……滋滋”的电音,直到我骂完,过瘾了,准备挂电话了,那个低沉的男声才说道:“……注……意黑衣……滋滋滋滋……黑兜帽……滋滋……男人……嘟嘟……”
嘿,我说哥们,你还玩出花儿来了,我骂的时候你就电音,这一骂完就出声,还来了个完美衔接。
不对,我抬头一看,那美女不见了,我去,真是……真是……手贱,下次不接电话就完了,谁再接这电话,谁就是孙子。
清晨的甘棠湖有种别样的美,太阳初升,赤红色像水彩颜料一样晕染在天边,湖中的波光又如木板画一样层层叠叠。
我正踮着脚欣赏着如此美景,正巧那美女的脑袋从一棵灌木后移动了出来,原来她刚才从人行道的楼梯下到了湖边走廊,难怪突然不见,不过那里确实是一个好的晨跑场所。
我这么想着,也从楼梯下到湖边,继续跟在那个美女的身后。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的一款游戏,好像是叫「尾行」吧,我这算不算是尾行?
呸呸呸,我这哪算尾行,我这叫作率性而为,没有任何目的,纯粹是欣赏,就如同观赏公园里的花儿,研究画室里的画儿,看这甘棠湖的水一样。
02
晨跑结束,十分舒爽,也难怪,晨跑有美女陪跑,自然是舒爽的,虽然她自己不知道,但我舒爽了要她知道干嘛,就像是看岛国大片一样,自己享受便是,难道还要找到演员交流一番?
呸呸,再想下去可能就要404了。
我嘴里嚼着楼下「真香包子铺」买的大肉包,喝着鲜榨豆浆,感觉就是一个字「舒服」,虽然早上莫名其妙被电话吵醒,但好歹我也践行了一个月前的决定——跑步减脂。
我其实觉得自己并不胖,相反,我认为自己很强壮。我对着镜子,镜子里那人有着微圆的国字脸,穿着灰色运动背心,一手拿着个包子,一手在秀肌肉。
我撩起衣服,吸了口气。
这么看,肚子好像也不肥,除了没有腹肌以外,小肚子上赘肉也就是一点点罢了。可是,我怎么就没有女朋友呢?
手机上最后一张朋友圈照片是三天前发的,内容是一群人聚餐时,拍的合影,总共11个人,每个人都笑得灿烂,我配的文字是「五对和一只」,下面还有损友回复「不要侮辱狗」。
要是早上那个美女能做我的女朋友就好了,不,不可能,那女人这么漂亮,一定有不少追求者,她的选择很多,标准一定很高,她的开销肯定也很大,怎么看得上我这个又穷又搓的臭屌丝呢。
我看了眼手腕上的华为watch3,已经快7点半了,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了,我动作麻利的从阳台衣架上扯下工服换上,穿上磨损严重的皮鞋出门。
7点半的浔城,车来车往,每到红绿灯前,总要排队等候,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的驶来,在我身边停住。
我骑着电瓶车,车上装了一个棚子,是网上领劵58.8元买的,有点晃动,固定架压得把手有些下滑,而且龙头总得扭动,横杠都快把车灯给磨破了,可又舍不得拆,就这么一台车,好歹这棚子既能挡太阳,又能遮风避雨不是?
我的斜后方有一个款式和我一样的棚子,骑车的女孩有一头波浪卷发,衣服穿得还挺好看,可惜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不过从露出的眼睛能看出来,她一定很漂亮。
嘿,这该死的疫情,阻碍了我欣赏美丽的事物。
噢,她动了,她把脚收上踏板的样子真美,她的头发飘起来,露出的下颚弧线真好看,她的脖子修长,真是极品啊。
“滴滴……”
刺耳的喇叭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皱着眉头扭头,一个宽腮厚嘴的大妈正不耐烦的看着我,嘴里还唠里唠叨的,凶得很。
算了,我是个心胸宽广的男人,我犯不着和一老太太计较,何况现在疫情,她又没戴口罩,万一她有病呢?我手上用力,电门一扭,就冲了出去。
我的单位在浔城经济开发区某条商业街上,这条街白天就和鬼街一样,晚上倒是有不少人在这里遛狗,老板之所以选在这,大概是因为……房租比较便宜?
我小心的把车停进线里,然后走上了三楼。
03
我们单位就三个人,一个是老板,两个技术员,我们对外可以骄傲的说,我在移动上班呢,其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特么就是一个第三方承包商。
这个片区是我负责,负责上门给人安装宽带,客户就是上帝,他们的评价决定我的业绩,如果有客户向上投诉或者是提问题,那我就完了,麻烦会接踵而至。
所以我脾气很好,嘴角一扯就是笑,谁还会没事打笑脸人?
今天领导正好在,我也正好能和领导套套近乎。
“嘿嘿,领导,今天有派工吗?”
“去去去,别打扰我玩游戏,工作手机不会自己看哪。”
套近乎失败,我也不恼,就拿起桌上的工作手机,点开坐席app登录工号,有三个新办宽带用户,其中一个还备注了许多要求。
我撇撇嘴,先不理那个事儿多的,先回访那两个比较干净的号码。
“喂,你好,请问你家是不是昨天预约了安装宽带?噢,不不不,上门不需要收费,对,你什么时候有空呢?噢,下午6点?那我可能要晚一点,对对对,最近比较忙,我尽量7点之前到,好的好的,你的地址我有,行行行,先这样说。”
呸,是个男人。
我又拨通另一个号码,这次却是个清脆的女声。
“喂,您好。请问您昨天约了宽带安装吗?噢,是的,我是移动的,您什么时候方便呢?晚……晚上?”
我一个激灵,这是要加班的节奏啊,不行不行,哪怕是个女的,我也绝对不出夜班,想骗我加班?你难道和老板是一伙儿的?
我挑了挑眉毛接着说道:
“晚上我们不上班呢,您看约明天行吗?什么?明天要出差了,那您看是不是等您出差回来……噢,噢,是这样,明白了。”
我脸色一垮,答应了下来。
她居然说出差期间怕家里遭窃,要把摄像头装好,这样就能在出差期间,监视家里的一举一动了,这理由真牵强,可是又没法让人拒绝,算咯算咯,服务行业,顾客至上嘛。
我查了一下,她的套餐是128的,办理3年不退订,赠送500兆宽带、千兆路由器,租用电视盒、摄像头,还真是有摄像头,我去,这女的精得很么。
就在这时,工作电话响起,我抬眼一瞧,眼皮顿时跳了跳,特么又是一个网络电话。
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想了想,工作电话还是得接,万一是哪个以前的客户,不接的话,回头收到投诉,那可就废了,游戏还要不要充值?年底还要不要买次世代游戏机?
“喂……你好。”
“滋滋……滋滋……朝阳写字楼……滋滋3……1……滋滋滋……”
“啪。”一听是这声音,我就给挂了,还缠上我了嘿?我私人手机不打了,居然打我工作电话。
哎哟,怎么觉得有点冷,不会是什么灵异事件吧?我不由得抱了抱肩膀。
朝阳写字楼?这是哪里?
我打开高德,搜索这个地方,丫的这还是八角石啊。
04
上完一天班,东奔西跑的,累死我了,回到家7点半了,饭也不想吃,连游戏都不想玩,直接把自己往沙发上一甩,一个标准的葛优瘫自然而然的摆出来了。
那个烦人的电话没再打来,也算是体谅我后来被连续加了五单的痛苦心情吧。
我打开电视机,百无聊赖的看着节目。
我发现现在的综艺也越来越不走心了,各种就是搞怪,一点深度也没有,像我这样一个次世代有为青年,当然得看一些有深度的。
一个节目跳进我眼帘「萌探探探案」。
好家伙,融合了剧本杀的综艺,我精神一凛,这大概才是符合我身份的综艺节目了,我点了个暂停,取出几包零食,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就准备边搞边看。
节目真的挺有意思,看起来十分聪明的黄子韬,整集都在怼那英,我还以为黄子韬和孙红雷是一伙的,结果丫是被懵在鼓里的枪,最后他们投票投死了孙红雷,孙红雷却保下了自己的同伴,赢了比赛。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孙漂亮看起来傻,其实精明的要死嘞。
“叮。”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我扫了一眼「号码为xxxxxxxxxxx电话正在转移至本机」,还没怎么看清楚,紧接着,手机铃声响起来。
我吓了一跳,丫的不会又是那个骚扰电话吧?还有完没完了?
我接起电话,正准备说话,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入耳中。
“喂,你好,请问是安装宽带的师父吗?”
哎哟,我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晚上9点还有一单。
“是是是,地址?我知道,是在鹤问湖小区吧,行行,不好意思,最近安装宽带的人比较多,刚忙完一单,对,现在还在别人家里。”
我把手机放在电视机前,让噪音传入话筒,然后又放回耳朵上。
“行,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我心里不停地骂着,丫的一点儿也不让人清闲,而且……
我看着桌上放着的半瓶啤酒。
这骑电瓶车不算酒驾吧?
05
鹤问湖小区是一个挺大的小区,里面是人车分离设计,电动车不让进,只能从地下停车场进去,可是地下停车场里全都是单元口,我特么怎么找啊。
我打了个电话,让她发个位置给我,我便跟着位置一路找过去。
单元楼下,居然停着一辆电瓶车,上面的棚子和我车上的棚子一模一样,我不由得想起早晨看到的那张完美的侧脸,那卷发,那身材,啧啧,不会就是她家要装宽带吧?
我YY着停好车,按电梯上楼。
810……810……
我按动了门铃。
一阵香风扑鼻,门开了,我愣了。
这不是早晨跑步时看见的那个美女吗?早晨远看时,都觉得十分养眼,此时近看,更是觉得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精致,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啧啧。
“是你。”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们认识?”那美女倩眉微皱,疑惑问道。
我心中正在酝酿一百多种曾经逛知乎时看到的搭讪方式,突然她又说道:“你是安装宽带的师傅吧?”
泡泡瞬间破碎,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工服和挎包。
“是的,是的。”
“请进。”
我把鞋脱在门口,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南北不通透,厕所没有窗,经典的79平小户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沙发上堆着不少衣服,其中好像还有粉色的,嗯……非礼勿视,我的视线从沙发上移开,看向美女,谁知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俏脸红了一下,说道: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说完,急忙转身把沙发上的衣服抱起来,扔到房间里。
茶几上有不少零食,还有几个空啤酒罐子,看起来兴趣和我一样啊。
不再胡乱打量,得礼貌,我熟门熟路的找到她家的弱电箱打开,发现里面正有电信的光猫正在闪烁着。
“咦,您家装了个宽带?”
“噢,是的,但是最近网速很慢,很卡,我又是一直用移动手机,那天10085打电话给我,说可以免费装宽带,就想换一个。”
“噢,那我就得改线了,两个宽带不能同时用哦。”我询问完,得到同意,就开始给她换光猫。
“现在是移动宽带好,还是电信的好?”美女突然问出个蠢问题。
我特丫的是个移动宽带安装师傅,你问这种问题?我这不给移动大吹特吹,做一次免费推广,岂不是侮辱了我身上的工服?
“噢,都差不多,有时候电信快,有时候移动快,有时候是联通。”我看到美女一脸希冀,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美女又问:“那现在是哪家快?”
我脸一黑,你丫是不是我说现在联通快,你就要赶我出门了?
“现在是移动快,我有个客户,三家都装了,反正就一根线,电信的卡了,就换移动光猫,移动不行就换联通,一个时期,总有一家是给力的。”
“那不是很花钱?”
我扭头讪笑,说道:“这年头,有钱人才能享受到极致的服务嘛。”
我看到美女的头微微低下,神情里似乎有一些失落,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06
电话铃声吵个不停,我睡眼朦胧睁开,拿起手机一看,才五点,不耐烦的接起电话,做我这个行业,基本上不要去拒接电话,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总部就会送来一封投诉信。
“喂…你好。”
“滋滋……8月12号……滋滋去八角石……滋滋汽车站……滋滋……嘟嘟嘟。”
???
什么鬼,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快崩溃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货真有病吧,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想干嘛?
不对,头有点昏昏沉沉的,这周围的粉色系,这圆圆的没有棱角的电脑桌,房间里好像还有点香香的味道,沁人心脾?这哪儿?
我颤抖着撇头,看向身边,一股想要尖叫的冲动,被我的双手捂回喉咙。
那个有着波浪长发的姑娘,那个身材无限窈窕的姑娘,那个……她正甜甜的睡在我的身边,呼吸均匀,睫毛微微颤抖着。
我从床上跳下来,不知所措的站着。
天,我都干了啥?
明天的头条上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标题:「服务人员上门,如何确定他的品行」,要么就是:「惊!服务人员上门侵害独身女业主」,或者是「男子假扮移动服务人员上门侵害女业主」。
一条条触目惊心头条新闻标题从我脑中游过,我慢慢后退,慢慢捡起地上的衣服套上,轻轻开门,就要退出房间。
我究竟怎么和她搞上的?昨晚明明还聊得挺正常,怎么……
等等,后来我们喝酒了。
为什么喝酒?
我的头还有些晕晕乎乎,但隐约能回忆起一些细节来。
话题开始还比较正常,但这位女业主她很健谈,就我做事那一会儿功夫,我们就从综艺八卦聊到了天南地北,从月明星稀,聊到诗词歌赋,好像确实挺开心的,后来她让我陪她喝两杯……
我开始拒绝了,可她好像有些不正常,因为太热情?然后我想着反正自己也没吃,不然就随便吃点。后来……后来啤酒不给劲,我们还点了一些白酒?
Oh,my God。什么鬼。
我正轻轻地关门,突然床上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
我头皮一炸,手一抖脱了把,门又自己打开了。我抱着我的裤子,呆若木鸡的和那女业主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真美啊,在清晨雾蒙蒙的微光中,就像蒙了一层轻纱,那若隐若现的美丽脸庞,让我一瞬间迷了心智。
“对……对不起。”我呆愣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终于嘴里蹦出这一句来。
她坐了起来,把空调被挡在胸前,眼睛里似乎有盈盈水汽,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不要你负责……”她沿着下唇说:“但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我负责,我负责,我想负责的,哪怕坠入无底深渊,我都想负这个责。
“我……”可一开口我就犹豫了,她是不是打算留住我,然后偷偷报警?
场面一度很尴尬,她的神色慢慢的垮塌下来,“哎,你走吧。”
说着,她用被子蒙住了头,身体微微颤抖,我猜她可能哭了。我看不得女生哭泣,记得青春期时,一个女生在我面前哭,然后我打破了隔壁班一男生的脑袋。
我扔下裤子,走到床边上坐下,隔着被子轻抚女业主的背。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睛里还带着泪。
07
女业主叫柳婷婷,是九瑞路某银行的柜员,她从小就学习成绩很好,很听父母的话,但她总觉得压抑,直到高考之后,她迎来了她的叛逆期,她选择了一所远离家乡的大学,虽然也是211重点,但以她的成绩,本可以考更好的学校。
叛逆期的到来,让她生出了许多冲动,那些她父母不让她做的事,她都想尝试一下,比如说恋爱。
所以在本着对她自己未来负责的态度,坚持学习之外,在大二的时候,她爱上了她的一位学长,那位学长风度翩翩,学识深厚,最重要的,是有理想有抱负。
大学的三年恋爱,让她过得无比的甜蜜,即使学长要出去实习,即使学长后来自主创业,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忽视对她的问候与指导,她真是觉得找对了人。
我们聊了很多,不知不觉聊到了她的前男友,嗯,至少从她的话中说出来,不像是现男友的样子,虽然这个话题我不太喜欢,但还是“嗯嗯啊啊”的附和着。
“你猜后来怎么样?”柳婷婷靠在我的怀里,轻声细语。
“嗯……后来分手了?”
她摇摇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说道:“一直也没有,到现在都没有。”
我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在她背上抚摸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似是没有觉察,自顾自的说道:“只是有一天他突然就变了。”
“怎么回事?”我扭动了一下身子,躺在床上,听着怀里的女人谈论着她的现男友,即使我再没有恋爱经验,都觉得极为不舒服了。
“有一天,他说我出轨了,可我明明没有,我没有。”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坐起身来,她的脸颊上有两行清泪。
“对不起。”她擦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又躺回了我的怀里,我本想躲一躲,可身体有些僵硬,只听她说:“不说他的事了,让我静静地靠一会儿好吗?”
我能说不好嘛?
我脑中渐渐地勾画出来一副图景,这女人因为失恋,所以精神受到了刺激,想随便找个人放纵一番。
她不会有艾滋吧,报复社会?
我浑身一个激灵,但随即又释然,这女孩怕也是个可怜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真中招了,我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先顾好当下吧,此时软香在怀,还是挺享受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微微有些凝聚,我不太喜欢这种氛围,于是开口问道:“你今天不是要出差吗?”
女孩的脸在我的怀里蹭了蹭,没有回答,竟然是又睡着了。
“嗡嗡嗡”,我的手机在床头震动,我刚才就调成了震动。
我拿起来一看,又是一个网络电话,虽然以前也常有客户用网络电话打给我,可是昨天的事,让我对网络电话有了些许阴影。
我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7点了,说不定真是客户,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滋滋…滋滋…去……滋滋滋……八角石……滋……救柳莺……滋滋…救……嘟嘟……”
我去,什么鬼?又是那个电话。
我急忙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我发誓,下次看到网络电话,我一定不接了,哪怕遭遇投诉,我都不接了。
08
柳婷婷醒来的时候,已经8点了,她没有再和我讨论她的现男友,反而是笑颜如花的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起床给我做了一份精致的早餐。
我吃着蛋饼,喝着牛奶,眼前是双手托腮,看着我吃早饭的妹子,我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梦境里一样。
“我给单位请了假,你今天不是出差吗?我送送你吧。”
“我今天不出差了,你有假,可以陪我去沙滩踩水吗?”柳婷婷小脸上有着一些希冀。
“好。”我三口两口解决掉早餐,然后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我说:“一会儿让我回去换身衣服吧,这工服太跌你的价了。”
柳婷婷“噗嗤”一笑,说,不如这样吧。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男士休闲装,递到我面前说:“这是新的,没有人穿过,你试试合身不合身。”
我把衣服套上,在门口的全身镜照了照,看起来还挺漂亮,我刚想让她帮忙看看,却看见她已经把我的工服穿在了身上。
她一脸俏皮的在我面前转了个圈,本来在我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工服,穿在她身上,凹凸有致,就像是变成了时尚潮流,另有一番风味,我都看呆了。
最后她把我的鸭舌帽也戴上,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制服诱惑的味道,我情不自禁的上前搂住她,吻上她唇。
再次整装,已经10点半了。
我们俩一起下到地下停车场,我把电瓶车打亮,发现电量所剩不多了,讪讪一笑,提议去打车算了。
“骑我的吧。”她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坐在那辆棚子和我一样的电动车上,我震惊了,她一坐上车,我就认出来了,昨天和我一起等红灯的女孩,就是她。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呢。
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又惹得她“咯咯咯”一阵笑声。
我们俩到八里湖海韵沙滩上,脱了鞋,一边踩水,一边追打,我们划了船,游了泳,几乎玩遍了所有的水上项目。
我用手机给她拍照,用水泼我,我们又是一场泼水大战。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谢谢你,我会记住今天的。”我们一齐躺在树荫下,摆成大字型,柳婷婷突然说道。
我看着她的侧脸,水嫩又美丽,微微颤动的睫毛,仿佛蝴蝶扑腾着翅膀。
我心中一阵躁动,反手一撑,跨在她身子上面,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嘴唇,她伸手勾住我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轻轻喘着气,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贝齿轻咬最贵,却没有回答我,只说:“我饿了,我想吃泰式菜。”
疯狂的一天。
我们吃完午饭,就回市里,在她家耗到了晚上。
初识爱滋味的我,实在不想和她分开,我只想时刻与她黏在一起才好,哪怕她只是去厨房倒了杯水,我也会想她,哪怕她只是到客厅里取了张纸,与我隔了一扇门,我也会念她。
我从未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吃食之外,还会有一样事物,比我的手机,比我的游戏更重要,可我现在遇到了。
我想,我是幸运的。
柳婷婷说她明天得出差,所以晚上还是要稍微准备一下的,所以赶我回家。
我搂住她不放,我说明天我得去送她。
可她的表情却变得奇奇怪怪起来,死活都不要我送,也不肯告诉我是哪一趟火车,要去哪里,最后竟然还发了点小脾气,没办法,我只能应允。
只是在我落寞转身的一瞬,她搂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背上说:“等我出差回来,就做你女朋友。”说完她反身进屋,我急忙回头,却只看见她微红的脖根。
Yes!yes!屌丝逆袭女神,鲜活的例子就是我,没舔也没成备胎,我要进宫成正室了。
我激动的在她家门口转了五个圈,手脚无意识的胡乱挥舞,再次转身的时候,看见我女神家门又开了,她正捂着嘴笑脸盈盈的看着我。
我立马就怂包了,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笑笑。
“你的包忘拿了。”她从门里递过来我的工作包。
我接过包,认真的对她说:“我等你回来。”
09
又是一个清晨,电话铃声如期而至,我一瞧时间,正是五点整。
我已经知道了那个电话的套路,我查了通话记录,第一天从五点开始,大约一小时多一次,第二天大约两小时多一次,每天一共三个电话,其中一个会打到我的工作手机上,说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就是让我去八角石汽车站救一个叫柳莺的人,电话里还提到了朝阳写字楼的31几的房间。
可连贯起来,我就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电音太强,我遗漏了什么信息吗?
这一天天的重复,不仅烦,还让人有一种焦虑感。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来电话。
“求滋滋求……滋8月12号……滋滋八角石……滋滋车站……救滋滋柳莺……嘟嘟嘟。”
我听出来了,电话里好像在哀求,那个被电音掩盖的低沉声音中,似乎透露着一些苍凉和绝望?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8月10号就打电话过来,他怎么知道8月12号在八角石会发生什么?难道这是从未来打过来的电话?
不可能。
我摇了摇头,这实在是太荒唐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科技能达到穿越时空的效果,就连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也说过,时间只是一种属性,依附在万事万物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逆转时间。
可存在即合理,这通电话如果真的是从未来打过来,那就说明已经有人可以让短波穿越时空了。不不不,不对,也许只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移动宽带安装师傅,我研究这么高深的话题作甚么?安心上班吧。
反正睡不着了,洗漱、跑步。
我换上运动短袖,穿上运动鞋,准备出门,电话又响了起来。
第二个电话来了,是6:00整。
我吸了口气,接起电话。
“滋下滋滋滋……两滋滋去滋滋滋……八角石滋滋…站滋滋……停停滋滋……有绑架滋滋……有滋滋…朝阳滋滋滋…313滋滋滋…注…滋…意黑衣……滋滋滋滋……黑兜帽……滋滋……嘟嘟…”
电话中断,我又听到了更多的信息,前面一段长长的电音中间,夹杂了「绑架」两个字,这是一起绑架案,那个被绑架的可能是个女孩子,名字叫作「柳莺」。
电话放在耳边,我忘了放下来,一个电话牵扯到绑架案,这个事情就大了,我该怎么办,报警吗?
可是我怎么说?
一个穿越了时间的电话,通知了我一起尚未发生的绑架案?而且时间地点都不太确定,我只知道两个模棱两可的地点:八角石汽车站和朝阳写字楼。
可惜来的是网络电话,这种电话一般为了节约成本,借了许多渠道,随机抽取的号码,哪怕是坐镇移动总部的技术员,恐怕也会束手无策吧,何况我只是一个宽带安装师傅。
我摇了摇头,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这事情不是我能管的。
我慢慢的走下楼去,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碰到我的婷婷,我美滋滋的想着。
我一路朝着婷婷家跑去,路线和前天早晨一模一样,只是我绕着鹤问湖小区转了一大圈,也没看见我的女神。
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既然人家都说今天不见面,那我还死乞白赖的,那不是讨人厌吗?好歹我做公共服务行业的,客户的需求是最高命令。
到家正好7点。
我拿出手机,等了两分钟,电话没来。
终于清净了?
好家伙,难道那个叫柳莺的女孩已经被“嗝”撕票了?
可这一大清早的撕票,绑匪难道不等赎金吗?
我有些心绪不宁,作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有正直的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不管那电话说得是真是假,我好歹都应该去八角石看一看吧?
人家一直打我电话,会不会是因为他曾经是我的某个客户,因为觉得我长得比较英勇,所以才向我求助?
我不自觉的挺了挺胸,随即又缩了回来。
不不不,我这小身板可抗不住别人打一拳的,那是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是别无所求,还是其他什么?
奇奇怪怪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是我的好习惯,既然人家不打电话了,也许事情已经发生或者解决了,我可不是蜘蛛侠,这种事就交给警察吧。
我收拾了一下,换上工装。
身上还残留着婷婷的香气,这种混杂着幸福的味道,一定能让我一整天都神清气爽。
10
早晨8:00。
我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工作手机响起来,是网络电话号码。
我心中一惊,难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斜眼瞥了领导一眼,见他还在玩游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这边,我走到楼道里,按下了接听键。
“嘛滋蛋滋滋救柳婷滋…滋滋滋滋…男友滋滋……朝阳写字楼……滋滋3……1……3滋滋滋…绑架滋滋滋…快去……”
婷婷!不是柳莺吗?
我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张开了,头上生生的冒出冷汗来。
我捏着手机就往楼下冲,不,不,为什么我根本就没重视这件事?
“哎,明锐,去哪儿?”
领导从楼上伸头出来问,我扭头看向他,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看到他似乎被吓了一跳。
“我老婆被绑架了,麻蛋。”
脸上有些湿润,但我却不再多说,靠着短腿一路狂奔。
“臭小子,过来,开我车去。”
我看到那个胖子,“呼哧呼哧”的站在单位门口,手指着停车场的位置。
来不及感动,我急忙又往回跑。
“你老婆在哪?对方要求什么?我银行卡里还有十多万,够不够。你丫别哭啊,麻蛋还是个男人。”
“遇事不要慌,特么,这货怎么开车的,4不4傻?”
“麻蛋你小子什么时候找的老婆,我怎么不知道。”
时间早晨9:15,八角石汽车站。
这里是一条十字交通枢纽,车辆极多,路边的出租车排队到马路上,许多提着行李的人进进出出,旅客集散点也有不少旅游队伍聚集。
“电话里说就在这。”我给胖子解释道。
胖子一脸看傻X的表情看着我,说道:“你是不是傻?这里人这么多,哪个傻X玩意会在这里绑架?”
“难道他藏了炸弹在这?”胖子突然满脸严肃。
我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
我看了一圈,也觉得特别不靠谱,只是听到了柳婷婷的名字,我就慌成这样,万一人家说的是柳婷洗发水,或者最后一个字是其他的什么呢?
不对,朝阳写字楼。
“是朝阳写字楼,胖子,去朝阳写字楼313办公室。”
“你小子胆肥了,敢叫我胖子,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胖子一边骂着,一边方向盘一转,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中午12:00,朝阳写字楼。
“特么已经转了多少圈了,你丫消息哪儿来的?你就不能给你老婆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我和胖子坐在朝阳写字楼门口的楼梯上,满地都是烟头。
我们在这里转了好几圈,除了一些废弃的油漆桶,还有几辆轮胎已经瘪掉的手推车以外,面前锈迹斑斑的推拉门紧紧地关着。
别说313办公室了,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楼梯,能不能上楼都是个问题。
“我打了,没人接啊。”说着,我又一次把手机放到耳朵上,只是里面“嘟”了几声之后,就切换成了冰冷的人工语音。
“你丫的还是做电信的,搞三角定位啊。”胖子吐出一口白雾,大声说道。
我脸瞬间就黑了,说道:“老板,你是认真的吗?我们是移动,移动!”
这个时候,朝阳写字楼外街道上,闪过一个身影,特别奇怪。我隐约看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袖,带着黑色兜帽的男人。
我拍拍胖子的肩膀,拉着他朝办公楼后面躲去。
那个男人走到写字楼外栅栏某处,我认出来,那正是我和胖子钻进来的洞口,他从那里钻了进来,来到朝阳写字楼推拉门前,应该是看到了满地的烟头,他左右走动了几圈,似乎是没有发现我们,然后开始绕着写字楼转圈。
我和胖子屏住呼吸,从另一个方向开始转圈,只是待我们俩转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观察的时候,那个男人却不见了。
“咚。”
“啊。”
我急忙回头,看见胖子的身体软了下去,一张狰狞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紧接着,我就觉得脑袋上一疼,眼睛一黑……
11
我睁开眼睛,脑袋上火辣辣的疼,我想伸手去摸一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我的手脚都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捆住了,嘴巴也被麻布给堵上了。
我艰难的扭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约摸不到20平米,窗户紧闭着,四周都是破旧办公桌椅,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在我不远处除了胖子趴着,还有一个麻布袋子,鼓鼓囊囊的。
我扭着身子来到胖子身边,用屁股拱他,好一会儿,他才苏醒过来。
“唔唔唔唔。”胖子猛烈的挣扎起来,他的状况和我一样,不能出声,手脚也被束缚着。
我猛地用屁股顶了他一下,示意他冷静一点。
特么这胖子简直就是个混蛋,他也猛地用屁股顶了我一下,把我顶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腰顶在办公桌脚上,疼得我差点没流眼泪。
我对着他瞪眼睛,他也怼回来。
渐渐地,他似乎是反应过来了,眼中渐渐透出些许慌张,似是在求助,我这才松了口气,又重新扭动着身子向他靠近。
我费了老大劲,用脸在他嘴上磨蹭,这才把他嘴上的麻布给弄了下来,然后他直接把我嘴上的麻布给咬了出来,我们这才能讨论一下当下的情况。
胖子第一句话就是:“你丫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你现在还想着你的空调?”
“不是,我对温度敏感,这不是夏天的那种热。”胖子瓮声瓮气的解释着。
我心中一紧,朝门的位置稍微挪动了一点,那里正有些许黑烟飘了进来。
“麻蛋,他放了火。”我拼命的挣扎,想把手脚给抽出来。
“过来。”胖子大声喊出声。
我顿时一凛,看见他似乎变得无比的冷静,也受到了感染,我扭着身子到他身边。
他二话不说,用胯部横拱我一下,让我翻了个身,然后用嘴开始咬我手上的绳子。
我配合着他,慢慢的扭动手腕,渐渐地,绳子有一些松动,我却不敢放松,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我终于抽出了手,我开始帮胖子解绳子,紧接着,我们把脚上的绳子也全都解开,暂时恢复了自由。
房间里的烟雾渐渐浓密起来,胖子开始咳嗽。
我抢先冲到门口,去拉门把手,却是被一股炙热给烫得叫出了声,手上也起了几个泡。
我反身冲到那个麻袋边,迅速打开绑扎的绳子,麻袋口打开,一头乌黑的漂亮卷发露了出来。
是柳婷婷。
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她被绑得更加结实,一点儿也动不了,此时她正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没事了,有我在。”我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然后帮她解绳子。
胖子把窗户推开,探头出去看。
“妈呀,你不是说313,怎么这么高?”
我顾不得许多,快速帮沈婷婷解开手上的绳子,也凑到窗户边上,顿时心中一凉。
写字楼的层高很高,所以这里虽然是三楼,但距离地面起码在5层以上。
“叮铃铃。”
电话声在房间某处响起,这声音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电话!这里有电话!”胖子一声大喝,低着头,在地上寻找起电话来。
“在这。”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柳婷婷应该是有些害怕胖子那凶猛的架势,急忙又说道:“明锐,你……你过来拿,不知道为什么他把一台手机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急忙推开胖子,伸手在沈婷婷身上摸出了手机。
这是一台款式十分老旧的手机,就连显示屏都没有,就像是……小灵通?
我急忙按下接听键。
“喂,喂喂,能听见吗?对面是谁?”
我听着熟悉的声音,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说道:“我的名字是明锐,请你帮我报警,我在朝阳写字楼,我们在3楼,距离地面很高,下面是水泥地,求你,我这有三个人,请你帮我报警。”
“明锐,你接到我的电话,你去了!这么说很奇怪,因为我就是你,未来的你,你现在听我说。”
对面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高昂,我也终于想起来,这声音的确和我自己的声音很像,但是……但是他给的信息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你什么都别想,现在听我说,你那儿是不是着火了?”
“是的。”我提起精神,急忙应答。
“火情如何?”
我把现场的情况对他说了,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喂喂喂,你说话呀,咳咳咳。”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但语速很快:“你听着,整栋楼虽然已经废弃了,但消防系统还有部分留存,就是灭火器和消防水,你听着,消防水没有断,没有断,你先要找到最近的消防箱,把水放出来,你们就能有一线生机。”
“消防水在哪?”我急忙问道。
“首先你得把门打开,然后去走廊上。”
“那不是送死吗?门都已经烧烫了。”
“傻子,现场不是有桌子吗,拆啊,把板子拆下来挡住火焰,用桌子椅子把门撞开,你们现在在313,特么出门左拐就有一个消防箱。”
我指挥胖子和柳婷婷用桌子把门撞开,门开的一瞬间,大火朝房间里狂涌,形成了一条火蛇,四处上窜下跳。
“趴下,快趴下。”我急忙按住身边的柳婷婷,对胖子却只能大声吼出来,好在他还算机灵,在我喊的时候,已经蹲了下来。
火蛇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从门钻进来,又从我们开着的窗户窜了出去,但火势却在瞬间朝我们这里转移。
我把手机放进口袋,两手举着一块桌板,怒吼一声,从门里冲了出去,果然在左手边看到了一个消防栓。
我用手上的板子砸破玻璃,直接用手摸上水阀开关,又急忙缩了回来。
烫,不是一般的烫。
身后递过来麻袋,正是刚才包裹着柳婷婷的麻袋,我来不及多想,把麻袋一卷按到阀门上,大吼一声,双手用力,把阀门扭开来。
下一刻,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
没有水,根本就没有水。
我绝望的扭头看向身后,胖子和柳婷婷举着桌子木板,正抵挡着火焰,他们弓着腰,不断地咳嗽,手上身上有的地方,皮肤都已经起泡溃烂。
我哽咽着,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大声哭喊:“求求你,救救我们,没有水,没有水,求你救救我们。”
“没有水?不可能!”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咆哮着。
“该死,一定是3楼的总阀门没开。”
“你还能行动吗?火势如何?快说。”
“我能行动,烟雾……咳咳,烟雾几乎就要没过头顶了。”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这是老式写字楼,总阀,总阀……”
对面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他正在焦急的走动着,随后就有纸张被张开的声音,紧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语速极快的说话声。
“你听我说,总阀在前面一个消防箱,你得经过……312和311。”
我看着前面的火势,头顶的情形很不明朗,火蛇到处乱窜,我还得走过两个办公室。
“你确定?”我咬牙问道。
“确定。”
“好。”
我扭过头,用我认为最柔情的眼神看着柳婷婷,然后在她被熏黑的脸上亲了一下,说:“胖子,帮我照顾我老婆。”
说完,没有等他们反应,我用麻袋捂住自己的口鼻,憋上一口气,弓着腰冲了出去。
“明锐!”
“明锐!”
身后,清亮的女声和粗犷的男声同时响起。
可我已经不管不顾了。
房梁似乎已经烧红,墙壁全都是一片焦黑,门板甚至都已经烧穿,看不清门牌号,我的脚下是一片炽热。
我艰难的移动着脚步,终于看到了黑雾中的一点红色。
我敲碎玻璃,里面果然有两个阀门,大一点的就是总阀。
我把麻袋从我的口鼻上抽离,按在大的阀门上,麻袋立即就开始冒烟,我使劲全身的力气,只能扭动一点。
但只那一点,管道中就响起了“嘘嘘”的水声,我立马精神一震,再次加力,阀门突然松了开来,一圈接一圈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我的眼睛已经开始发花了,我就快撑不住了。
“水,水,有水了。”
我听到他们的欢呼,精神一松,眼前一黑。
12
我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雪白,不少光影正在晃动。
我是死了吗?这里是天堂?
我最近好像总是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我还能睁开眼,看看这陌生的世界。
可惜不知道他们逃出来了没有。
好像有人在哭。
好像有人在笑?
好像有人在说话。
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轻,渐渐漂浮起来。
“滴滴滴……”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耳朵里也好像有了人声。
“病人重度烧伤,持续高烧。”
“病人有脱水迹象。”
“吸氧。”
我看见我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很多地方都已经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好在我英俊的脸上没有太多损伤,我这么想着,飘出了房间,原来这里是icu,外面胖子和柳婷婷身上也有烧伤,但他们俩只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就这么站在门口,不停地流眼泪。
“你们也去治治呗。”我说。
可是他们好像听不见。
我飞到柳婷婷身边,想抱住她,可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手在哪里。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泪眼汪汪的抬起头,看向我的方向,那鹅蛋脸即使有些黑,有些脏,却依然如我第一次见到她一般美丽,只是她的头发烧得有些变了形状,短了不少,而且还乱糟糟的。
我继续向外飞去,我想回家看看我的父亲母亲,看看我的亲朋好友,天还是那么蓝,街上还是这么热闹。
可这些,我还能享受到吗?
不知道飞了多久,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重量似乎在回归,周遭所有的景色瞬间失色消失。
我的眼皮很重,浑身都很重,但这种踏实的感觉和之前的飘忽不定相比,我的心里安稳了许多。
我动了动手指,立刻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我的手指。
“医生,医生。”清亮的女声呼喊着,我隐约能听到,我知道这是柳婷婷。
她一定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13
这场火灾给我、柳婷婷,还有胖子留下了永久的伤疤。
我身上几乎能够达到30%重度烧伤的程度,柳婷婷和胖子因为当时没有和我一起冲进火场中央,所以他们仅仅是局部轻度烧伤。
纵火犯已经被捕,那人正是婷婷的前男友,当警察问他为什么放火的时候,他只说是因为创业失败,女友出轨,他因爱生恨,一时糊涂。
可是他说的时间,却是我认识婷婷前的两三个月,婷婷已经对我说过她的委屈,对此,我是无条件相信她的。
不过无所谓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我过得还不错。
距离那场火灾已经过去了一年,今天婷婷约我去见父母,我们坐了十个小时的动车才到了家门口。
我心中十分忐忑,虽然说当时她的父母也来到我的城市看望过我,但那时我躺在病床上,眼睛和听力也有所损伤,并没有看到他们的样子,听到他们说话。
现在恢复得还不错,我就如同重上战场的士兵一样,昂首挺胸,因为我知道这次见面过后,我就要订婚了。
我扯起嘴角,一把搂住婷婷的小蛮腰。
她似乎感受到我的斗志,一把打在我的裤裆。
“别憨,老实点。”
“哎哟,老婆,你干嘛打我命根子。”我委屈的收回了魔爪。
“你不知道嫁女儿爸爸妈妈会很伤心的吗?你别放肆了,小心他们给你小鞋穿。”婷婷皱了皱鼻子,可爱得紧,我急忙凑上去“吧唧”了一口,惹得她追打我。
我们追跑到楼道口,一个瘦削的老人家,表情严肃地站在那儿,我不以为意,柳婷婷却顿住脚步,喊了声:“爸。”
我一听也顿时老实了,向伯父问好。
那老人家没有一点笑容,法令纹感觉都能夹死蚊子了。
他缓缓开口对我们说:“莺莺,明磊,上来吃饭。”
我看看拘谨的婷婷,再看看严肃的老人家,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全文完。)